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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等,庭宝,你再说一遍,你进门时他们正躺在——”

    “床上,躺在可儿的床上。”

    “然后我那个不肖儿子正打算——”

    “‘蹂躏’我的宝贝女儿。”

    “接着就被你当场逮个正着了?”

    “没错。”

    “哇哈哈哈——”楚彬狂笑,笑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最近经济不景气,集团业务也不见理想,他几乎终日郁闷,难得有这样开心的时候。没想到,能让他这样笑开怀的竟是那个最令他头疼的不肖子。“我可以想像怀风的表情,肯定糗大了吧。”

    “他的表情就像这样。”路庭宝瞪眸张唇,装出一副十分呆滞的模样。

    “哇哈哈——”楚彬一见,又是狂笑不止。这回他笑的不是儿子,而是坐在对面沙发上的老友。凭他儿子的帅样,就算是这种表情一定也很酷,可这表情被老友一演练,当场显得可笑万分。“我说庭宝,你也一把年纪了,能不能别这么搞笑?”

    “你说我搞笑?”路庭宝一双圆眼瞪得更大,“喂!老家伙,我可是很认真地为咱俩儿女的婚事努力耶。”

    “是是是。”楚彬频频点头,一整神情,收敛过於狂放的笑容,“不过说也奇怪,我那个自命风流的儿子居然会这么轻易就答应婚事,真令人想不通。”

    “有什么好想不通的?他肯定是想‘要’我们家可儿想疯了!”

    “嗯嗯。”楚彬表示赞同,忽地俯身上前凑近老友,一副诡谲神态,“庭宝,你猜猜,这两个年轻人究竟‘做’过没?”

    路庭宝摇头。

    “真的?”楚彬不相信,“接吻呢?”

    “恐怕也没有。”

    “你怎么知道?”

    路庭宝没回答,只是得意地挑眉。就凭他那晚在门外站岗十几分钟。得到的心得,他当然知道了。这两个年轻人连喜不喜欢的问题都能龟毛地争论那么久,要是真有过抵死缠绵的吻才奇怪呢。

    “就算吻过,也只是蜻蜓点水啦。”他宣布。

    “你怎能确定?”楚彬还是不服气。这个行事一向糊涂的老友,竟然有比他还清楚一件事的时候,让他有些不甘。

    “那要不要来打赌?”

    打赌?楚彬一愣,可一望见路庭宝朝他挤眉弄眼,一副挑衅的表情,心立刻一横,“赌就赌!”

    “输的人吃完饭要洗碗,怎样?”

    “咦?”一直坐在一旁、静静聆听两人谈话的骆初云讶异地放下杂志,抬起头,“不用啦,爸爸、路伯伯,阿珠会洗碗的。”

    “我当然知道佣人会洗碗。”路庭宝转头对楚家能干的长媳微笑,“可我偏偏就想看一向坐在家里当大老爷的人进厨房洗碗的样子。”

    “我才想看看从来就只会嫌餐厅的洗碗工洗得不够干净的路大老板,洗起碗来到底有多清洁溜溜。”

    “哼,骑驴看唱本——”

    “走着瞧吧。”

    说着,两个老人同时将手环抱胸前,抬起下颔,高傲又挑衅地瞪着对方。

    像两个孩子一样!

    骆初云看了,不觉有些好笑,轻轻垂落眼睫,藏起眸中悄然点亮的笑意。

    “说了半天,爸爸,路伯伯,你们俩都还没谈到婚事该怎么办呢。”她提醒。

    “对哦,差点忘了正事。楚老头,你们家打算给多少聘金?”

    “嘿,路老头,我还没问你们家打算带多少嫁妆呢。”

    “爸,路伯伯。”眼看两个老人又要开始对战,骆初云急急插口,“聘金跟嫁妆不是重点啦,先决定婚期定在什么时候比较重要。”

    “这些小事你决定就行了。”楚彬挥挥手,“我跟你路伯伯得协议更重要的事情。”

    “对,聘金跟嫁妆。”路庭宝用力点头。

    天!

    骆初雪只能无奈叹息。她站起身,正打算前去厨房看看晚饭准备得如何时,客厅入口处忽然传来一阵——声响。

    她旋过身,惊愕地发现话题的男女主角正相偕出现。

    “怀风,可儿,你们怎么回来了?”

    什么?

    楚彬与路庭宝闻言,互瞪一眼后,齐齐转头,一个努嘴示意儿子,一个抬手招来女儿。

    “过来这里!”

    ※※※

    见路可儿似乎心绪乱,骆初云藉口要进厨房亲自多炒两个菜,把她也叫进来帮忙。

    终於能躲开两个老人的唇枪舌剑,路可儿忍不住感激道:“谢谢你,初云。”

    “不必谢我。”骆初云微笑,命令佣人们退出厨房后,她系上围裙,俐落地开始剥洗起一条鱼。

    路可儿怔怔看着她娴熟的动作。

    “怎么啦?今天心情不太好?”

    她摇摇头,“我能帮你做些什么?”

    “帮我洗这些青菜吧。”一把绿色蔬菜递向她。

    “这是什么菜?”

    “菠菜。大小姐,”骆初云翻了个白眼,“亏你家还是开餐厅的。”

    “等它们炒熟了,我就认得了。”路可儿尴尬地笑笑,接过菠菜,在水盆里缓缓清洗。

    骆初云静静望着她若有所失的神情,“究竟怎么了?怀风答应结婚,你怎么反而好像不开心?”

    “我——”洗菜的动作一停。

    “你不想嫁给他吗?”

    “我……想。”她咬了咬下唇。

    “那不就好了?”

    “可是我不明白他为什么答应娶我。”她转向骆初云,掩不去眸中一丝焦虑,“他……他喜欢我吗?”

    “你不知道吗?”骆初云柔声问。

    她摇头,好一会儿,才犹豫地开口,“你觉得两个人能就这样结婚吗?初云。”

    “这个嘛。”骆初云涩涩一笑,“你知道,对这一点我没资格发表什么意见,看看我跟怀天的婚姻就知道了。”她转回头,继续在砧板上处理鲜鱼。“如果说结婚多年,我学到了什么,那就是——”她深吸一口气,“只有单方面的爱是没办法让婚姻幸福的。”

    “初云。”路可儿心一扯,听出她语调中的怅然,“你还好吧?”

    “我很好。”骆初云微微一笑,那笑,淡得令人心疼,也勇敢得让人心痛。“别说我了,现在我们谈的是你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知道。”路可儿叹气,“爸爸他们居然还在争论嫁妆这种无聊的问题。”

    念及此,她不禁一翻白眼。

    “老人家办喜事,自然是很高兴了。”

    不,她那哥老爸可不只是回为终於能把她嫁出去而高兴,他最高兴的,恐怕还是路家从此有个强而有力的经济后援。

    路可儿想着,暗暗咬牙。

    如果能够,她真想对骆初云说出一切,可就连对她,她也说不出口。

    她无法告诉任何人,无法坦承再不筹到资金,路家随时可能破产的事实……

    “如果不放心的话,为什么不亲自问问怀风呢?”

    轻柔的嗓音凝住她心神,她一愣,“亲自问他?”

    “对啊。”

    “可是——”她问不出口。

    “你不是一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吗?可儿,为什么唯独对这件事,你这么犹豫不决?”

    因为她怕听到答案,怕听到自己不想听的答案。

    “面对自己在乎的人,也许还是坦诚一点比较好。”骆初云低声道。

    “这是你的经验谈吗?”她问。

    犹豫一会儿,骆初云才开口,“嗯,算是吧。”

    她不语,默默在心底思量。

    “就当是为了我吧,可儿。”骆初雪忽然拍了拍她的肩膀,“你以前不是一直鼓励我吗?想要的东西就去拿,主动一点,自信一点。”她顿了顿,明眸点亮异采,“对吧?”

    ※※※

    是的,主动一点,自信一点。

    她路可儿最不缺的就是自信心,不是吗?就算她也许即将一无所有,她也不能遗落了属於她的骄傲。

    绝不能遗落的——

    “我说宝贝女儿,你想办个什么样的婚礼?传统一点?还是创新一点?”

    “我——”听闻父亲的询问,路可儿不自觉地将眸光调向餐桌另一边的楚怀风。

    整个用餐期间,他一直没说什么话,嘴角一迳挂着怪异的微笑——让她很不舒服的微笑。“怀风,你怎么说?”

    “我无所谓。”楚怀风淡然开口,“怎么都好,我尊重新娘的意见。”

    “我看传统一点比较好,别搞太多花招,还是在教堂好了。”楚彬插口。

    “好啊。”语气依旧淡淡地。

    “不,我们可儿结婚当然不能跟别人一个样,我看像国外那样搞个跳水或降落伞什么的比较好。”

    “可以啊。”

    ※※※

    “酒席在饭店办吧。”

    “没问题。”

    “不,我觉得在家里办更好,开个庭园Party。”

    “OK。”

    “对了,日期定什么时候?三个月后?”

    “好。”

    “早点办一办比较好吧,下个月就有好日子。”

    “也好。”

    “蜜月去哪里?欧洲?美国?”

    “无所谓。”

    “西班牙吧,可儿曾经说过最想到西班牙度蜜月。”

    “那就随她意思好了。”

    “那你呢?你怎么都没意见?说什么都好?”终於有人发现不对劲了。

    “我有发表意见的余地吗?”他轻轻挑眉,轻轻地笑,“一切由你们作主不就行了。”

    “这——”似嘲似讽的回应堵得两个老人哑口无言,面面相觑。

    见气氛不对,骆初雪正欲开口缓和,一个凌锐的嗓音抢先扬起。

    “楚怀风!你跟我出来。”

    是路可儿。她搁下碗,站直身躯,眼眸定定直视楚怀风,神态既高傲又坚定。

    他只是懒洋洋地一挑嘴角,“有何指教?”

    “我要跟你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