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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斗彩四季瓶的碎渣滓还躺在那里,被袁泠傲一脚踩上去,踏了个粉碎。

    泠霜依旧被他攫着,完全动弹不得。身上的被衾全部落到了地上,她只感觉整个人瞬间被寒意包围,便如同大雪天里,掉进了将要结冰的池子,瞬间险些窒息。

    “好,真好。咱家门子里竟出个节烈的,”袁泠傲一声一声地说着,脸上阴气越来越重,没说一句,捏在她腕上的手便加重一分力道,身子也缓缓地向她倾去,声音瞬间高亢,近乎歇斯底里地狂吼:“段潇鸣到底给你施了什么咒!竟让你私藏鸩毒?!你竟要为他以身相殉?!说啊!说啊!”

    泠霜整个人被他禁锢着,想逃开是端午可能,再说,就算她逃得出这寝殿又如何,能逃出这栖秀宫吗?能逃出这皇宫吗?逃不出,天涯海角,她都逃不开了!

    她沉沉地低着头,不敢抬头去看他,身子止不住地颤抖,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寒冷。

    袁泠傲的面色借着酒气,通红而狰狞,今夜,他的王朝就如这风中的灯盏一般,飘摇地没有了根基,大厦一朝倾,他恨!他怒!他悲!他痛!他需要发泄,这样深的压抑,这样久的隐忍,这样痛的感情,他承载不起,负荷不起了,他要跟她说,明明白白地跟她说,一股脑儿,把所有的话说出来。

    袁泠傲眸中狂风暴雨,惊涛骇浪,伸手便掐住了泠霜的脖子,十根尖瘦的指分明地一点一点蜷缩收紧,泠霜瞬间感觉到脖子被勒住的窒息感,未及挣扎,他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俯下头来,深注一吻。

    冰凉的指,掐在她脖上,热烫的唇,排山倒海般压下来,在她惊愕地瑟瑟发抖的唇畔上辗转碾压,疯狂地啃吻。

    泠霜大骇,整个人拼命地挣扎,一只手终于从他怀中挣脱出来,胡乱地挥舞,顺手一掴,正巧碰在床尾那盏通体鎏金的竹节高脚莲花镂千孔的熏炉上,淡淡的烟气一缕缕正袅袅升腾,猛地被她手劲一带,整个直直倒了下去,‘哐当’地重重一击,竟在青砖地上砸出一个印子来,凹下的一小团,四周围瞬间布满裂痕,向各方延展,直绵延到这漫无边际的黑夜里。

    金属钝器击在地上,那尖锐刺耳的撞击声如千根细针,刺破这沉沉暗夜,镌刻进人耳里。

    那盏熏炉的盖子远远地甩在地上,炉内还有少许未燃尽的香料,卧在紫灰色的香屑堆里,幽幽袅袅,借着炉膛内的余温,还兀自在焚着,那香气一阵一阵,愈发浓烈,竟熏得有些许呛人。

    袁泠傲整个人朝泠霜覆了上去,泠霜支撑不住这么大的压力,两个人齐齐倒向了床榻。

    他带着惩罚和报复的心态,以一个□□者的角色,狠狠地吻着她。他掐在她脖子上的手松了开来,分两边钳制住她挣扎的手。耳边轻微的簌簌声,他将她的两手深深地压向枕里,十字绢绣连烟锦的枕套下,上等的茶叶沫子,被挤压地碎裂。金丝银线的累丝压边的大幅广袖里,那一阵一阵的菖蒲的清苦,掺在这股股馥郁芳冽的浓香里,显得那么格格不入,却又似乎难以言喻的相得益彰。

    一阵清苦,一阵甘冽,仿佛那清苦即将被甘冽压下,又瞬间发散出来,复又将那甘冽盖过,两种截然不同的气味此消彼长,远远地,似乎还有茉莉的宜人清香,这满室的香苦,交错纠缠在一起,一阵一阵,一股一股,一缕一缕,密不可分,直往人的鼻子里蹿,叫人一时辨不出个味儿来。

    泠霜被压得透不过起来,下意识地松开齿关想要借嘴巴呼吸。

    当此际,袁泠傲忽然停了。没有继续疯狂地掠夺,没有进一步地逼迫她,在她不自觉松开齿关的那一刹那,他忽然停止了一切疯狂的掠夺,因为,他感觉到酒后热辣辣的脸上,忽然多了什么温凉的东西。

    他放开了她,看到咫尺之余,她的脸上两道泪痕,在烛光下一照,晶莹璀璨,仿佛是两道镶在她脸上的痕,宛然天成的痕。

    他伸手一抚自己脸上,亦是湿漉漉的两道痕,原来方才满嘴的苦涩,是这四道痕交织交融到了一处。

    “我爱你……”是什么,让我们一起流下了眼泪?

    “我是你妹妹……”近乎于绝望的悲鸣,她的声音一颤一颤,仿若这风中的灯烛,却不是因为悲伤,更不是因为寒冷。

    “你不是!”濒临崩溃,他继续歇斯底里地喊道:“你从来都不是……”

    “我是……”泠霜垂下目去,轻叹一般。

    “我从来都没有把你当我妹妹看过!从来没有!!!”袁泠傲整个人压在她身上,喘着粗气,口中挥发的浓烈酒味,兜头喷在泠霜脸上。

    这一夜的栖秀宫,那股夹杂了太多的奇怪的味道,永久地定格在了泠霜的记忆里。

    她记得那简短的谈话之后,他的脸越来越大,最终,那两片唇瓣,温柔地贴在她唇上。她的眼泪一股一股,像初开凿的河流与沟渠,源源不断的眼泪,融进了鬓发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