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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潇鸣的大军一日□□近,终于到了临安脚下。临安城,就像这深秋的天气一样,骤然凝上了一层薄霜。

    从上次顾皓熵闯进栖秀宫以后,泠霜就再也没有见过他,听说,他一直都在城外部署兵力,准备豁出全力打这一仗。

    打仗的事,泠霜不懂。并且,她也并不认为顾皓熵与袁泠傲懂。自小熟读兵家典籍并不意味着就懂打仗,她总觉得,他们比段潇鸣总少了什么东西,也许是从未有过真正的战场上磨砺出来的敏感,毕竟,他们与段潇鸣生长的环境,有太大的差别。

    但是,她不得不承认,顾皓熵在凝聚人心方面的才能确实是高人一筹!本来,临安守军的士气很差,几乎可以说是低迷。可自从他来了以后,四处劳军犒赏,大刀阔斧地连续提拔了许多出身微寒的将领,在军中十分得人心,随着段氏大军逐步压境,临安守军的士气竟一点一点地被带动起来了,各个都斗志高昂!

    对于顾皓熵的举措,泠霜总觉得他在有意无意之间,让所有的士兵有一种错觉,那就是他顾皓熵的立场就代表了齐国的立场,大多数的底层兵士都以为现在是齐周两国的联军在共同对抗段氏的‘疲敝之军’,那就是绝对的稳操胜券!

    或许,顾皓熵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但泠霜总觉得,他越是刻意地去营造这样的舆论,就越是代表他对段潇鸣的忌惮,他心中没底!他用这样的方式激励士气,只能是一时的,只要段潇鸣的虎狼之师一到,他苦心经营的这些,就会瞬间瓦解!

    袁泠霜在段军中呆的时间不不短,她太清楚段潇鸣的军队与临安城的这些所谓的‘精锐之师’之间的差距,临安城破,只是时间问题。

    ***

    这一日,正是二十四节气的霜降,段潇鸣趁夜奇袭临安西门,顾皓熵率部正面迎战,负伤,后败退承定门内,临安西面全如段军掌控。

    临安城东南西北四面城门,只有东南两面是近代才新休憩过城墙,而北面为宫城所在,依山势而建,有天然屏障,唯独西面城墙,素来往来通行的人少,平日只开一扇城门,年久失修,砖墙垒土早已松散,经不起段军连番强攻,最后城墙上竟松动出一个洞来,大军涌入,再无阻挡。

    自从开战以来,晏翡便被郑婉芷接进宫中居住,明面上以示亲好和恩宠,底下,自然也有别的心思。顾皓熵再出力,毕竟也是外人,冷不防地临阵倒戈,也未可知。既然是如此,宁王妃住进宫里,不仅对袁军是个安慰,对顾军也是一种安慰。

    养宁殿本是袁泠傲昔日做皇子时,未分府建衙时的居所,为表示皇家对宁王夫妇的看重,郑婉芷特意选了这处给晏翡居住。

    泠霜知道晏翡恨她,所以,从她搬进宫以后,也没有去看过她,直到这天,来人宣旨,召她去养宁殿。来的是个小太监,也不知道实情,只说是前边战事败了,宁王负伤。

    泠霜再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忙起身赶往养宁殿。她心中已经做好了准备,顾皓熵定是‘不好了’,不然,袁泠傲不会让她去。

    她以前虽恨不得他死,可是,终究是从小长在一处,那么多年的情分,如今……脚下的步子越来越急,跑到养宁殿,她喘着气,看着帐幔拉下的内殿,站满了太医。

    袁泠傲和郑婉芷都来了,晏翡双眼通红地坐在床边,那帕子捂着嘴,想遮着自己的哭声,可是,却终究是压不下来,幽幽咽咽的声音沉闷异常,在这阴暗的大殿里,氤氲在浓得化不开的药味里。

    她进门时阻止了小太监唱报,只是轻轻地走近,远远地站在落地梨花门处,手不自觉地伸出去抓着那垂下的布幔。什么时候,宫里的居室竟有这么多的帘幔?看着却像幡帆,森森然。

    许多人在说话,有袁泠傲的怒吼声,有郑婉芷的低低的劝慰声,有晏翡的切切的哭声,有太医絮絮叨叨的请罪声……

    许多种声音相互错杂在一起,乱哄哄的,就如千万只蚊蝇在耳朵根子处一个劲地想要往里钻,听得她太阳穴上突突地发疼。

    她只觉得全身都被一股焦躁之火焚着,全身只有一个着力点,那就是抓在帷幔上的那一只手,她只得将手攥得更紧,来暂缓心中那那一股莫名的焦躁,死死地用着力,那五指的指关节处,悉皆泛白。

    “滚!”只听得袁泠傲一声暴喝,太医们陆陆续续都退了出来,看见泠霜立在那里,一个个又不知所措,不知道该向她行了礼再走还是……一时之间竟僵了一僵。这一下,所有人都看向了泠霜这边。

    “你还来做什么?!看他死了没有?没死的话你是不是还打算往他身上扎上几刀?”晏翡一见到她,竟像是发疯了一般,冲将上来拉扯她,一句句地咒骂。

    郑婉芷见状,忙与汪重一左一右来拉晏翡,好言劝道:“都什么时候了!宁王伤势要紧!”

    晏翡本就瘦弱,被他二人这么半拦着半架着,好歹拖开了袁泠霜身边,可是她还是喋喋不休地骂着,一会骂段潇鸣不得好死,一会骂袁泠霜天地不容,张牙舞爪地,样子甚为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