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朝露揉着眼睛应下,哪里还敢再哭。

    就这样,二人在这个男人的家里住下,朝露每逢问他的名字,他也不说,她也曾试探此人的功法,却也觉深不可测,不是凡人,但也不似仙人,总觉着有那么点奇怪。

    她也曾偷偷的问夙白,此人感觉有些微妙,是否不太妥当,最担心的是经历了这么多,万一又是个陷阱,乘着二人精疲力尽时候下手,这已经差不多是最好的时机。

    夙白让她不要担心。

    只是他的一句话便令她安稳了下来,她是信夙白的,虽然他如今的法力不如她,身体不如她,但周身上下却还是以前那样,充满令人信赖的力量。只要他在,似乎就值得她依靠。

    第十个夜里,朝露总算是睡踏实了,但是夙白见状,却又悄悄的起身,走到了院子当中。

    那个男人正在院子里望月,说好听些是在望月,不好听些便是放空。

    这般简单的状态,在世间,恐怕也只有一个人有。

    夙白笑了笑,坐在对面,伸手要了点热茶捧在手心里,定定的看着对面,轻声唤了句:“莫沉。”

    那人良久不答话,好半晌才应了一句:嗯。

    夙白说:我没想到你会出现,或者说我没想到,你居然要出手替我医治。

    莫沉还归了自己的模样,只是那一头青丝,令夙白诧异的挑眉,但他并没有多问。男人之间,似乎话更少,有些事情不问,其实心里已经明了。

    莫沉回答了夙白的问题:我想来看看她。

    跟随了自己那么多年,从一个丫头养到亭亭玉立,又好容易帝后归天,却至终,尽化虚无。

    夙白点了点头,“她不太好,这些年我让她提心吊胆的过日子,这是我的错。”

    莫沉眉眼低垂,“我会想办法的。”

    夙白叹了口气,那昆仑古虚的散仙的话依旧回荡在耳旁,你已弃天,回天乏力——他淡淡的说:“莫沉是天么?”

    莫沉想了想,“在下只是替天应道,却并非是天。”

    “若天已弃我,你要为我逆天?”

    夙白如是问。

    莫沉牢牢的盯着夙白的眸子,那双妖瞳时而散发着一线灵光,却又立即湮没,这是生命将尽的象征。

    他倒是很诚实的回答:“我是为她逆天。”

    夙白失笑。

    他怎能需要,若莫沉逆天消失,夙白苟活于世,到最后,也是偿还了一轮、一轮、一轮。

    他摆了摆手,声音低沉了下来,“我明日便走。”

    “你?”

    “伊耆苍术实则早已不在,逆天的人,谁能活?这些年我与露儿走了大江南北,天地沧海,早已不抱希冀。昆仑古虚的散仙,说我早已被天弃掉,毫无生机,我这最后的时间,不想让她看见。”

    “她会去找你的。”

    夙白从怀中掏出个瓶子。

    “这叫忘川。我从昆仑古虚的一位散仙那里求来。”

    莫沉张了张口,“你这是……”

    “方才我出来前,已经让她饮下,这一口忘川下去,我夙白便从她的生命里彻底消失,从今而后,她再不会记得,有这样的人存在,我去哪里,我在哪里,我最终葬在哪里,都已经与她无关。”

    月光之下,这个坚强的男人,从未有过动摇的男子,居然在这时,捏碎了瓶子,血水滴在地上,染在了桌面。

    夙白摇摇晃晃的站起身,靠近莫沉,“这一百年,我过的很快活,但,我将她还给你。”

    莫沉伸手拦住他,显然是不能答应,若他随便便让夙白离开,那莫沉算什么?今天到这里算什么?

    他本做好逆天转命的心愿,却还是被夙白抢先一步。这悲情他做到极致,却怎么能让莫沉品尝最后的喜悦。

    谁走谁留,都与这屋子里沉睡的女子有关。

    只是夙白此时,再无他念。她已经忘记了他,而他,已将不在这个人世。这天地间,存在过他们的回忆,存在过他们在一起过的证明,便已足够。

    夙白转身离开的背影,足够决绝,正如当初他毫不犹豫以命相搏救下朝露那样,洒脱的离开。这一朵天下无双的至情花,用他的一生,都在诠释,何谓至情。

    当清晨的阳光来到的时候,朝露揉着眼睛起床,她打开窗后,无意中看见坐在院子里的莫沉,忽然间喜上心头,“师尊!”

    朝露扑了过去,见莫沉一如往日那般,不太怎样有回应,她仿佛十分习惯的叹了口气,坐在了另一边,还特意收拾了地上的碎片,嘴巴里念叨着:“你瞧你,怎么又弄的满地都是,啊还有血?”

    血沾染上指尖,她眸中微晃,似乎有些刺痛的感觉,但那感觉转瞬即逝,便又去触莫沉的手,“是破了么……哦不对我忘记了你是神仙,这点伤没事的。咦,可是师尊,我们不是一直在瑶山的么?这里是哪里啊……”

    恰如飞蛾扑火般的美艳、壮烈。这伟大的爱,独一无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