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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清月面无表情地坐在桌边饮茶。

    屏风后传来些微水声,那是戚摇光在梳洗换衣。他一会儿就要进宫面圣,方才被江清月拖了一拖,安慰了她几句,如今动作便略显急促。

    江清月如今还没缓过神来,满脑子都还是方才的梦。

    她极力地想捋清楚梦境同现实的关系,她原本不信鬼神,可方才所见历历在目,半点儿没有梦境的含糊。

    那是梦,还是即将发生的未来?

    她缓了半晌,听见窸窸窣窣的换洗声,侧过头去,白日光线透过窗纸,将室内照得亮堂堂,那架简朴的屏风半透,她能看见对面之人舒展的腰背,颀长有力的身姿。

    她忽地脸上发热,急忙想要撇开头,可却忍不住,又回头去多看了两眼。

    方才见他人虽挺拔却极清瘦,如今隔了屏风打量,却也能看出他并不瘦弱,到底是上过战场的,比起四体不勤的京城郎君们,不知要阳刚多少倍。

    ……尤其是那一把好腰。

    想到这里,江清月轻轻咳嗽了声,心中有些唾弃自己的行径。

    堂堂长公主!怎么可以如此肤浅,对着一个男人的身体上下打量!

    戚摇光耳力过人,自然听见了她咳嗽,可他不知道江清月心中所想,还以为她仍然在为噩梦后怕,便问:“公主的风寒未好?”

    “好了,腰也挺好。”江清月盯着屏风后头出身,浑然不知自己说了什么。

    戚摇光:“……”

    男人沉默了。

    江清月不太清醒的脑袋在他长达半炷香的沉默中忽然清醒了过来。她眨巴着眼睛,试图为自己辩解:“不是,我是说,哦,伤寒了躺得太久,有些腰酸背痛,如今也好了。”

    戚摇光没有说话,半晌,屏风后响起水声,赤着上身的男人从屏风后头走了出来。

    江清月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像是受到惊吓的猫,这样的神情实在是有点惹人发笑。

    “公主,”他十分友善地提醒,“您若是想遮着眼睛,不如把手指缝给合上?”

    “……”江清月猛地拿开手,幽幽地道:“将军不觉得自个儿不穿衣服就走出来,很是冒昧么?”

    戚摇光落落大方地走开去,去翻出一件干净的里衣来穿上。

    戚摇光:“这就是公主盯着我不放的缘由么?”

    “……”江清月身为高高在上的长公主,已经很久没被人这么噎过了,她眯着眼睛瞪着戚摇光,一时倒也不觉得这个男人秀色可餐了。

    戚摇光背对着她,穿上衣服,察觉到她还在瞪着自己,不由无奈。要不是她方才惊世骇俗地来一句夸他的腰好,他也不至于震惊地连带进去的衣服都掉了。

    好在没过多久,江清月就恢复了正常的模样。她动作矜贵地喝了口桌上的茶,旋即便在椅子上端庄地坐着。

    戚摇光换好衣裳,见她如此模样,心里头愈发觉得这个女人像只猫,只有猫儿才会有这样自矜又贵气的模样。

    他坐到她的身侧去,喝了口茶水,倒是不再同她闲话,只是说起了要事。

    “我来京前,曾收到过陛下的信件,”戚摇光说,“陛下有意赐我爵位,此事公主可有耳闻?”

    江清月自然是知道的。小皇帝同她亲近,这事儿多少她也是知道些的,要说小皇帝是完全为了嘉奖功臣或者说是看在她这个皇姐的面上,其实不尽然。

    他年岁渐长,早晚有一天要亲政,如若培养不出自己的班底,便一直都是孙太后手中的牵线傀儡。戚摇光年少有为,虽同明华无甚感情,但夫妻一体,旁人看来他就是铁打的皇帝党,授以权柄,也是皇帝自己为亲征所铺的道路。

    江清月轻描淡写地道:“陛下想给,将军若愿意受,区区一侯爵而已,受了又如何?”

    戚摇光道:“若有人不愿意给呢?”

    他指的是孙太后。

    孙太后当真愿意瞧着小皇帝招兵买马,同她这个垂帘太后对着干?自然是不想的。

    “那就不是你要考虑的了,”江清月轻轻笑了一声,说,“此事,也由不得旁人定夺。”

    短短几句话,却同戚摇光印象之中的明华长公主有天壤之别。他来的路上,听了不少人对于自己这位妻子的评价,有说她红颜祸水,有说她不学无术,更有说她恃宠而骄仗势欺人。总归是没有好话。

    可她如今对政事侃侃而谈,旁的不提,这“不学无术”四字,只怕与她毫不相干。

    戚摇光一直知道,若无意外自己只怕这辈子都会与她绑在一起,既如此,同舟共济之人是个聪明人,也叫他省心。他轻轻挑眉,道:“如此,就谢过公主吉言。”

    江清月笑了笑,道:“夫妻之间,何谈多谢。”她觉得这人一本正经的样子颇有意思,忽地便又加上一句:“你说是吧,夫君?”

    戚摇光正为自己倒水,闻言手上动作一顿,抬起眼来望了望眼前他那有名无实的妻子。

    她嘴角含笑,本来圆圆的杏仁眼儿带点撒娇般的娇意,如今略微眯起来,便又有了三分狡黠,似乎等着看他惊慌失措。

    戚摇光平静地继续倒水,对于江清月的试探,只是平淡回道:“夫人说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