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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地·云州。

    云州的军队方才同锻奴打完一场仗,军队这两日都在收拾战场,清点伤亡。

    戚摇光便独自一人登上了城楼。

    云州平日里黄沙漫天,今日却破天荒下起一场大雨。城楼上的新旧血迹被冲刷而去,露出底下石砖的真实面貌来。

    他一手按住城墙,眺目沉思。

    整个云州城被笼在灰色的滂沱暴雨中,天边黑云欲压,狂风卷得头顶军旗猎猎,好似亡灵悲鸣。

    萧云佑上来寻人时,见到的便是这样一幕。

    少年将军挺拔俊秀,剑眉星目,置身于晦暗天地之间,好似生出一杆傲骨铮铮的青竹,虽还没有巨树那样遮风挡雨的气魄,却已初现沉稳可靠的将才之风。

    他出声打破了对方的沉默,道:“纯钧,京中圣人传了诏令来,我阿爹今岁大败锻奴,圣心大安,朝廷使节正在商讨锻奴岁贡数量,等到谈判完毕,阿爹便可返京!”

    戚摇光闻言,面上并没有什么欣喜之色,只是微微颔首。

    萧云佑并不意外见到他如此神情,戚摇光年少持重,军中名义上是楚国公主管,可实则一切军务早就压在了戚摇光身上,连他这个国公世子都难望其项背。

    他想了想,便又说:“此行回去,你同公主便能夫妻团聚了。”

    若非他提起,戚摇光是很难想起来,自己已经成亲了,而他的夫人,便是楚国公的外甥女,郢朝的明华长公主江清月。

    其实她也未必期盼自己回去,戚摇光心中一清二楚。他同这位长公主,乃是阴差阳错之下缔结了婚约,拜完堂他便头也不回地奔赴云州,在云州一年,夫妇二人唯有几回略显生硬的通信。

    见他神情淡淡,萧云佑便道:“纯钧,我知道其实当初是我阿爹勉强你……”

    戚摇光道:“义父于我有知遇之恩,我允诺他此生此世对公主殿下不离不弃,尽我所能待她好,护她周全。你放心。”

    萧云佑欣慰地点点头。他是最知道这个好友的,他说出口的话,一诺千金,绝不更改。

    待得他走后,戚摇光方才又望向远处山河。

    世上哪有两全其美的事情,不离不弃就很好了,哪能奢求什么两情相悦。

    只盼那位公主也是个清醒明白人罢。

    ……

    建邺·明华长公主府。

    长公主府巧手工匠无数,正值春日,整个公主府都盈满香花绿柳,美不胜收。

    园内一假山边,站了个粉色儒裙的小娘子,便是上门来探望的安和县主郁苏雪。她皱着眉头,撇着嘴说,“清月,近来都没瞧见那位,可是憋着什么坏要给我们使绊子呢?”

    被她唤的娘子轻轻地摇着团扇,上头画着娇嫩的桃花,而扇后斜出一双带着些微笑意的眸子。

    江清月前些时日感了风寒,如今才出病中,面色略有苍白,却不减她半分容光。明华长公主的美貌盛京皆知,如今这样看去,她果然生得极美,眉不画而翠,唇不点而朱,一颦一笑,很有些海棠微雨的妩媚。

    江清月轻轻地咳了声,方才笑道:“我听说了一事,原是府中婢子们闲话叫我听了的,不知真假,兴许同淑华近日缺席春宴有关。”

    郁苏雪忙道:“你口中却是从无妄言的,快说与我听听。”

    江清月便道:“月前,孙太后命人备下了各地青年才俊的画像进京,预备着为淑华长公主择婿。可也不知为何,母女二人起了争执,孙太后一怒之下,禁了淑华的足,说她若是想不通,便不必出来了。”

    她噗嗤一声笑起来,懒洋洋道:“也不知道是淑华瞧中了谁,才叫她发这样大的脾气。”

    郁苏雪瞠目结舌,若非这话是从好友口中说出,她是断不敢信的。江清颖那么个眼高于顶的性子,能叫她非君不嫁的,得是什么出色人才?

    只是……

    郁苏雪又有些疑惑:“一国帝姬,既然是瞧中了谁,下嫁便是,孙太后为什么发怒?那人难道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么?”

    江清月道:“那就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