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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类的悲欢并不共通。

    有人辞官归故里,有人星夜赶科场。

    严世蕃在天牢中度过人生最后一个除夕。

    他知道,开年之后又是一科乡试。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登阁拜相,所有读书人的终极理想。

    可是,首辅又如何?

    从前的夏言,再到他爹严嵩,现在的徐阶……

    严世蕃惨然一笑,世人汲汲营营,走的却是一条死路。

    ……

    徐渭和众多赶考举子一样,汇聚在运河南来北往的船只中进京。

    同船的还有继妻张氏和两个儿子。

    长子徐枚为原配潘氏所生,次子徐枳为张氏所生。

    俗话说“绍兴师爷满天下”,绍兴人外出为幕僚,通常会让妻儿留守老家。

    徐渭以往也是这样,轻舟载酒浪迹天涯。

    但今年回去,他偶然听到关于妻子张氏的闲言碎语。

    想到去年他独自在京城,张氏还惦记让人给他带冬笋,徐渭觉得谣言不可尽信。

    说不定有人看他乡试高中,故意造谣中伤。

    不过……他突然理解晏鹤年为什么去哪都把妻子带在身边。

    更让徐渭羡慕的是晏鹤年跟晏珣的父子感情。

    他的长子徐枚今年二十岁,性格阴沉狠戾,父子关系紧张。

    紧张到什么程度?

    徐渭在袖中藏铁槌,预防被儿子突袭。

    同一条船上,张氏战战兢兢,觉得丈夫有杀妻之心;

    徐渭小心翼翼,觉得长子有弑父之心。

    只有年少的徐枳无忧无虑,在船舱里跑进跑出……

    一会儿扶着船舷数过往船只,一会儿到船舱里听其他客人谈天说地。

    听得无聊,他又跑到徐渭身边:“爹,我们这次是不是可以见到晏神仙和小半仙?”

    徐渭笑着说:“你从哪里听到这些奇奇怪怪的话?”

    “城里的说书人讲晏神仙请张三丰真人传经……他老人家把功劳推给蓝道行,可谁不知道张真人跟仙鹤一起降临?晏鹤年就是仙鹤!”徐枳言之凿凿。

    徐渭问:“小半仙呢?”

    “小半仙就是晏珣晏文瑄!他可以把煤炭炼成仙丹,裕王跟着他一起炼丹!”

    “可见传言不可信。我见过晏珣研究造化之学,跟炼丹是两回事。”

    徐枳目光闪亮:“爹!你看我有没有天赋?我想拜晏珣为师,跟他学造化之学。”

    “你啊!跟晏珣学画画吧!他的画不比我差。”徐渭和蔼地摸摸小儿子的头。

    大号养废了,不得把精力集中在小号身上?

    他忽然感到后心一凉,回头一看,对上长子阴冷的眼神。

    呃!

    把徐枚这不孝子送进京交给晏鹤年调教,晏神仙擅长压制一切不服!

    嘉靖四十四年的新年,晏珣和去年一样,跟父亲一起四处拜年。

    京城的习俗,节礼都是提前送。

    年初一这一天,人人穿着新衣,轻松简单地出门,路上遇到相识的相互作揖、说吉祥话。

    和别处不同的是,京官们拜年是“半自助”的。

    明代有个叫王锜的人在《寓圃杂记》中描述“京师风俗,每正旦,主人皆出贺,维置白纸簿笔砚于几上;贺客至,书其名,无迎送也。”

    主人都出门拜年,所以你到别人家里,也没有主人招待,只在门房纸薄上写贺词,不必迎来送往。

    京官的年假有限,如果一家家寒暄吃酒,哪里忙得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