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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柳垂头,看到一头湿漉漉的盘发,有水珠顺着柔顺的发丝滴落在地,在寂静的空间中,清晰可闻。

    呼吸间尽是身前人沐浴过后的香气,她倒是真的了解他,对他的喜好知道的一清二楚。

    也是真的信任他,顶着一具宝贝至极的身体,就敢支开身边的人来见他这个大妖。

    上次他就已经知晓她身体的全部秘密,那就不怕他这个妖一时鬼迷心窍,直接把她吃个干净,连滴血都不剩么?

    玟小六,你的把握究竟从何而来!

    为何,你会如此了解我?

    可感知着此刻与她的亲密,又仿佛感觉这些问题不再是问题。

    相柳无声的叹了口气,而后微微抬起了手,灵力运转间,玟小六头发上的水汽便消散的一干二净,冬季,海边总是寒凉的。

    两人的怀抱分开之际,相柳便立马向后退了一步,他们两个人之间,还是保持距离的好。

    对他也好,对她更好!

    相柳心内打定了主意,便讥嘲的开口,语气一如既往的凉薄,

    “我该怎么称呼你呢?”

    这也确实是个问题,眼前人的身份太多,还一个比一个尊贵,让人高攀不上。

    但她却只说:“我是西陵玖瑶。”

    “如果你愿意,我也可以是一辈子的玟小六,我可以去辰荣军给你当医师。”

    如果他愿意,这是什么话?

    她自己的人生,为什么要他去同意,小骗子这张嘴,果真一开口,就是让人听不懂的话。

    还有,是给他当医师,而不是给辰荣军当医师!

    字字句句都包含着让人琢磨不透的含义。

    眼前的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变幻了容貌,赫然就是那晚他在玉山见到的小姑娘。

    原来这就是他一直不曾看破的幻形术。

    神器驻颜花,也难怪他从来不曾看破。

    所以说,不愧是皓翎的大王姬,即便是在这人间流浪了几百年,身上的底蕴,却也不是旁人所能比拟的。

    她与他,终归是不同的。

    曾经以为,他们有着相似的经历,可能是同类的人,可以聚在一起抱团取暖,聊慰余生。

    可现在一切摆在面前,清清楚楚,逼着人承认。

    也许他们的过去有相同之处,但...他们却拥有着截然不同的未来。

    她的身份是高贵的,她的未来是光明的。

    他的身份是卑贱的,他的未来更是一片黑暗。

    如果她只是玟小六,一个普普通通的低等神族,一个清水镇上的小医师。

    他自诩,凭自己现在的能力,能许给她一个别样的人生。

    但很可惜,她不但不是,还拥有着这大荒内最尊贵的身份。

    相柳看着眼前清丽照人的少女,渐渐意识到,她不是小骗子,也不是小傻子,而是一个小姑娘。

    一个刚刚长大成人,拥着美好未来的姑娘。

    她说她可以是玟小六。

    相柳却只觉得可惜她不是。

    言尽于此,这个选择,他算是替她做了。

    半年的等待,一个必然的结果,曾经照亮他的那束光,也是时候消失了。

    相柳说完话,转身就走,在心内告诉自己不要有丝毫的留恋。

    有的时候爱一个人,不一定是要拥有。

    但是,他的袖子...被拽住了。

    相柳此时有些意外,他刚刚的离去因为心内的肯定,用了功法,小姑娘灵力低微是不可能追上他的。

    可她确实拽住了他的袖子。

    相柳又打量了一遍眼前人,这才感触到,她身上灵血的气息又鲜香了几分。

    半年未见,她的灵力竟是增长的如此迅速。

    真不愧是玉山王母的徒弟,也真不愧是跟他的身份有着天壤之别的皓翎王姬。

    他有些嘲讽的夸奖,更是有些言不由衷。

    但她好像真把那话当成了夸奖,直接拉住了自己的手。

    掌心里的小手,柔柔的、软软的,柔的让人心软。

    即便是要分别,断清了关系,应当也不差听她讲一个故事的时间。

    相柳在心里这般想着,身体便像失去了控制权,任由她安排,被她拉着走到海边,又被她按着坐下,听她讲起了故事。

    这海边,他自己一个人待着的时候,只觉得冷清,连夏日里吹过的风都没有温度。

    现在却因为多了一堆篝火,多了身旁娓娓道来,平和慢叙的声音,连吹过的冷风都变得温情了起来。

    原来她是赤宸大将军的女儿。

    所以她才宁可在人间流浪,也不愿回去做那个有名无实的皓翎王姬。

    这般看来,从血脉来论,她应当还算得上是辰荣军的半个主人。

    毕竟当年赤宸大将军是老辰荣王的义子,更是榆罔陛下的义兄,隶属的是辰荣王室。

    相柳心思翻涌,又听她继续说着,原来獙君和烈阳会过来陪她,是因为毛球那日露了踪迹,被烈阳认了出来。

    她又说了一个他十分感兴趣的话题,为何在大山里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哭个不停。

    “我不是害怕,我就是哭,我终于遇到了你。”

    终于?

    这个词为什么会用在这里,要遇见他这件事为什么要用终于?

    所以,她去大山里,其实就是为了遇见他?

    所以才会在还未遇见他时,便在回春堂里吩咐、安排好了一切!

    因为她是抱着必要见到自己的心进的山。

    但...在这之前,他们应是从未相识才对,她又为何一定要见到自己?

    相柳的思绪还在继续思考着,试图捋顺其中的前后逻辑。

    九个脑袋却被她接下来说的话,全部占据,瞬间失去了所有能思考的能力。

    她看着他,握紧了他的手,五指交叉,环环相扣,一字一句说了今生他听过最好听的誓言:

    “我今生第一次见你,就知道我喜欢你,心悦于你,这辈子只想与你共度此生。”

    一直打蔫状态的八头,瞬间扬起了脖子,瞪大了眼睛,在他背后呆立直视。

    一头大脑一片空白,震惊当场,直直伫立的样子,与其他几头格格不入。

    两头在不分彼此的打架,你咬我一口,我撞你一下,分不出高低,亦分不出胜负。

    在一起,在一起,快点在一起!

    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在一起!

    头二撕咬头三:

    为什么不能在一起?我就要在一起!

    头三回敬头二,毫不客气的打上七寸:

    在一起就是一起死,如何在一起?

    再有三头绕着头一缠绕,你上我下,你头我尾,互相攀岩,没有尽头。

    剩下的几头,混在一起咆哮不止,

    “她喜欢我...”

    “她心悦于我!”

    “我也喜欢你!”

    相柳已经完全忘记刚刚在思考的问题,只知道一颗心在不受控制的砰砰狂跳。

    在这世间,除了一句:“我喜欢你,心悦于你。”已经再没了第二句语言。

    九个脑袋在被一起震惊,胸膛里面的一颗心却是盈满了无尽的喜悦,他想确定,

    “你可知你如此说代表着什么?”

    她毫不犹疑的给出答案,

    “代表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生生世世,我们永不分开。”

    这个瞬间,所有的头都停止了动作。

    相柳俯身,做了一件他一直想做的事情。

    玉山那晚,他想做却没做的事。

    歌舞坊中,那旖旎的梦里,他也没敢做的事。

    现在,在这个朗朗清清的海边,被他实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