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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去朝来颜色故(1)

    姜氏到底是死在了慎行司里,即便舒贵妃心生不忍、数次劝皇帝留她一条性命。然而,对于姜敏仪来说,她自是不愿意往后的日子里一直以一个失败者的身份自居,姜氏的脾性,跟玉厄夫人是有些像的,相比于朱成璧的聪慧狡黠,玉厄夫人颇不愿意按下尊贵的身份去迎合后宫的第一宠妃,在她眼里,自己出身世家,又何必对摆夷女子屈尊相就呢?

    只可惜,弈澹眼里最不喜与舒贵妃为敌的妃嫔,之前的祝修仪,因着舒贵妃入宫带着一众宫人在乾元殿前哭谏,封宫至今,到底还是没能放出来,玉厄夫人虽然还不算失宠,但皇帝对她的冷淡却逐渐是清晰可见的了。

    如果要说有什么事情比之姜氏的死更能吸引后宫诸人的眼球,莫过于长信宫的韩容华有了身孕,循例便晋为从三品的婕妤,韩婕妤晋封那一日,正好也是密贵嫔醒转之时,长信宫的风头大热、门庭若市更显得兰林殿寂寞冷清、门可罗雀。

    这一日,却是晴光艳好,连着太后凤体有了起色,弈澹也颇有兴致,遂安排了在太液池长芳洲上的菊湖云影殿开宴欢庆,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长芳洲几乎被叠叠重重的荷花所环绕,所谓开花十丈藕如船,倒真真是应景的。

    菊湖云影殿里,玉环鸣佩、胭脂重香、珠翠华服、言笑晏晏,一点也看不出曾经的勾心斗角、冷语风言,太后半倚半靠在粟玉软垫之上,正执着皇帝的手笑着说着什么,皇后在一旁细细倾听,适时奉上一盏莲子粟米粥,这是以那晨起莲叶上的露水文火熬制而成,又别出心裁地以莲叶作碗,望之清心开胃、生津止渴,太后笑道:“这倒别致,是花了一番功夫的。”

    皇后轻轻笑道:“母后不笑话儿臣笨拙就是了,莲子跟粟米虽是普通,好的是那寓意。”皇后微微一笑,素手调羹,“莲叶与莲子本就是亲如母子,如今莲叶作碗,盈盈托起这莲子粥,可不是怜子之心吗?”

    太后闻言,愈加欢喜,皇帝本非她亲生儿子,只不过昭慧太后薨逝,她才得以抚养其子,虽说亲娘不及养娘大,虽说皇帝对自己一向极为孝顺,因着舒贵妃入宫,母子却几成反目,如今眼见母子关系日渐缓和,太后自然是欣喜的。

    弈澹也微微笑道:“皇后有心了。”虽有些疏离,但到底是密贵嫔出事后头一回这么对皇后说话,皇后闻言无比欢欣,越发殷勤起来。

    朱成璧冷冷看着这一幕,抑制住唇边的冷笑,转首对和妃笑道:“妹妹,这道莲蓉牡丹酥真是不错的。”

    今日的韩婕妤无疑是宴席的主角,位次仅在舒贵妃之下,连玉厄夫人都被排到了后头,玉厄夫人眼见皇后忙着跟太后嘘寒问暖,只管低头闷闷地饮酒,直到保养光洁的脸上浮出一抹不相称的潮红,宜妃对韩婕妤的恩宠也颇为不满,低低跟朱成璧说道:“密贵嫔也就罢了,好歹人家世家出身,韩婕妤不过是中等世家,竟也做到了婕妤。”

    韩雅洁姿色甚美,今日的一身盘金双蝶祥云千水裙更衬得她几分楚楚、娇然于众人,太后破格赏下的鎏金掐丝飘翠芙蓉步摇垂下拇指大的明珠累累而动,在日光下熠熠生辉,更显得她如今备受爱宠的地位。

    朱成璧轻嗤道:“姐姐笑话了,韩婕妤最会体察人心,又生的倾国倾城之貌,如何不得宠呢?”

    宜妃笑得掌不住嘴:“妹妹太过抬举她了,韩婕妤位高不错,得宠却是另一说,现放着舒贵妃呢?即便她有着身孕又如何?皇帝可没有天天去长信宫瞧她。”

    朱成璧眸光微转:“舒贵妃是什么人物,韩婕妤哪能与之相较,不过,排去舒贵妃不论,余下的妃嫔里,终究她是独占鳌头。”

    目光流转,密贵嫔虽然还是一身的华服娇俏,到底脸上的颓败之色是再多的胭脂水粉也掩盖不住的了,尤其在韩婕妤的风光无限面前,更显得密贵嫔楚楚可怜,自己的孩子没了,韩婕妤便有了孩子,想想也是颇为刺心的吧。

    朱成璧举起杯中的寒潭香,一饮而尽,心中微微凄凉,后宫女子的命运,当真是各有各的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