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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的人从来不了解自己的偶像,而那些入地狱又被打上可耻的烙印、不断地捶打自己的胸膛和头颅的雕塑家,」

    尼克巴罗与玛丽·都铎几乎同时清醒过来。

    两人的第一反应都是立于原处纹丝不动,尼克巴罗仍在整理回忆中的画面以及混乱的思绪,而玛丽则刚完成术式,才从对手完圣体下傲光灭矢的所造成的创伤中恢复过来。战场已经安静了许久。

    前者或许只会将一时的安宁当作合理的巧合,可玛丽绝不会这样想。没有丝毫劫后余生或是大仇将报的喜悦和庆幸,因为她很清楚是谁干扰了战局。

    “在你们完成各自的目标之前,我与爱丽丝都不会再出手。”

    这是为了避免过早暴露,玛丽很清楚,在那个人眼里,任何一个独立行为本身的标签与意义都是不足挂齿的。或者说,在他看来,仅凭天生的好恶来决定自己行为的心态是愚昧的,唯一决定性的考虑因素,只有这一系列行为能否完成主体的最高理想。

    而为了系统地达成目的,将这一系列的必要行为整合为『计划』,亦是必不可少的。

    “这世上真有如此可怕的人吗?”

    她一直都认为,先生的能力是预知未来,所以才能制定出那些完美的堪称完美猎杀计划。但数千年来,卑微的猜测始终没能得到验证,这无疑也加深了玛丽对那个仿佛看透一切的男人的恐惧。无论是预知未来的能力,抑或强大到变态的洞察力,都足以令他将世间的一切都玩弄于股掌。所以,作为他的棋子,每一次行动,只需要严格地按照计划执行,便可无往不利。

    可眼下的状况,显然是『计划』之外的。

    千百年来,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先生的『计划』出现纰漏。更要命的是,这纰漏还因她而起,在那不容置疑的威严下,这俨然已变成一处无人胆敢涉足的禁区。玛丽的心惶恐不安,以至于竟都没有在醒来的第一时间就向尼克巴罗发起反击。

    好在恐慌的情绪并没有持续太久。作为已经活了上千年的人,玛丽立即就找到了慰藉:先生今后是否会拿她问罪已不重要,自己此生最后的目标就在眼前,只要杀了尼克巴罗,往后会怎样、无论怎样都无所谓!

    神思再度令她的眼眸闪烁起光亮。不用刻意睁大,也活像一对血色珠玉。——也许是眼尾细短的缘故,看上去过分突出,显得极不自然,好像本身就具备攻击性一般,令人望而生畏,不免要提高几分警惕。事实上,此时的玛丽因为骤然间就下定了背水一战、孤注一掷的决心,暗红的眼眸似乎还变得更澄清了些。

    从她的种种变化,尼克巴罗也读出了异样。眼神的变化,以及恢复如初的伤势。想必玛丽已经动用了那张隐藏底牌。他深知,既然气息的本质没有变化,那么,眼前这个女人所擅长的仍旧只是控血术。心中满是不屑,但战斗的本能却不断敦促他正视对手。加入黄昏后的玛丽,对尼克巴罗而言也是一场全然陌生的赌局。

    「一之羽·千芒生锋」

    宛如云层般聚拢,却又虚幻飘渺的羽毛从尼克巴罗的翅膀上脱落,化为散漫的光影碎片。首尾相接,圈作相互交错的羽环护住周身。很明显,他准备继续试探玛丽的能力。

    可待羽环张开,弥漫的秋蕊香却无法再锁定玛丽的方位,就仿佛她已凭空消失了般。

    隐匿身法?尼克巴罗很快否定了这种猜测。完全隐匿自身气息的术式虽不常见,但也不值得对手如此隐忍。充其量也只是那张底牌的附加作用,就像那骤然觉醒的自愈能力。

    就连秋蕊香都无法捕捉的术式,看来她这几千年的确没有白活……

    尼克巴罗眉头微蹙,嘴角却不自觉地扬起。他向来不喜欢压倒性的战斗,再者,能够亲手击溃这个女人数千年的准备,实在是一种充分的发泄或报复手段。

    接下来,对付无法感知的对手,自然就得采取——

    啪嗒……

    什么声音?尼克巴罗的头向右侧偏转几度,异色的眼眸子也都随着向眼眶右侧移去。一团血液撞在了羽环上。在二者相碰的瞬间,羽环就像是有自我感知般变速旋转,将本就无力的攻击轻松切割弹开。看着一缕缕血线在自己眼前飞过,他下意识便释放神力将其灼烧殆尽。

    血线……

    这种液体皆有的形态变化,却像一根钉子般猛地扎入尼克巴罗的心脏,可还没等他来得及分析这股惴惴不安的源头,一片锐似飞刀的白光便骤然朝他袭来。那东西虽没能伤到他,但疾驰时携带的气流却仍在脸庞留下一抹擦伤的痕迹。

    飞物转瞬即逝,一番耀武扬威的戏弄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即便如此,神觉敏锐的尼克巴罗还是在须臾间捕捉到了它的形态。一片血色的羽毛。这足以说明问题的严重性。

    不必再以视觉确认,尼克巴罗抬起定魂,对准右侧的羽环连开数枪。一层层血色蒸汽消散,那些红白相间的羽毛也被轰成飞灰。

    “不再是简单的『控血术』,”玛丽的声音不知从何处响起,“而是以先生『血泉』为基础,进一步提升所得的『血咒』。以血为引,司控万物。”

    以『血泉』为基础……

    “先生?”

    以另一处的真相来掩盖自己对战局的判断,这早就是诸神玩剩下的把戏,倒是很符合自己对玛丽的刻板印象。尼克巴罗大胆猜想,血咒仍不是她准备多时的那张底牌,甚至连附带能力都算不上。相比之下,他倒是很在乎对方口中所谓的『先生』。血咒,能够完全隐匿气息的术式,极为高效的自愈能力。世间真有如此神奇的人物,竟能将这三者巧妙地融合在玛丽身上?

    “有命活下去的话,再自己去打探吧。”

    玛丽当然不会以身涉险地为仇敌解答困惑。说罢,一圈荡着涟漪的血潭又悄然浮现在尼克巴罗的脚下,诡异的热气,甚至还要先血腥味一步进入感知。天使随即撤下护身的羽环。流体的攻击本就不易防御,而如今因为血咒的存在,羽环的防护更是事倍功半。

    可要怎样找到玛丽……说实话他依旧是茫无头绪。从以往的例子来看,即便是在面对堤丰的「轻水热梦」,尼克巴罗也能凭借秋蕊香捕捉到堤丰主体意志在蒸汽中移动的轻微变化。但眼下对于玛丽方位的感知,却始终是一片空白。多次尝试无果,他虽然没有表现出异样,但心中的疑虑却已不受控制地开始蔓延,致使原本的进攻节奏也被打断。

    能力得到质的改变,自己最初竟然没能感知出神力的蜕变?是秋蕊香出问题了?不会吧?抑或是——那部分改变被玛丽刻意掩盖掉了?嗯,掩盖,最棘手的,果然还是那张闻所未闻的底牌。这道诡秘的身姿,几乎将玛丽的所有能力都一并抬举到出乎自己意料的高度。

    居然将我逼得如此狼狈,这个女人,果真死不足惜——

    「二之羽·真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