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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多亏天使不着痕迹的保佑,这个被剥夺继承权的孩子陶醉于阳光的爱抚,他发现自己吃的所有佳肴与喝的所有美酒,原来竟是众神的食物与鲜红色的仙露。」

    接下的几日,路西法的确履行了诺言。始终陪伴、且只陪伴着米迦勒。其他一切人事物,则是一副完全不放在心上的样子,就连拜蒙和教皇都只能偶合与他碰面,简单交谈几句。偏偏形影不离的两人这几日也都没什么要紧的事情,只是在迦南星上到处游玩享乐而已。

    但日子越是这样稀松平常,米迦勒就越容易起疑。可当他看着眼前熟睡的路西法,任凭心中的困惑如何猛烈地敲打神经,他也无法找到自己所怀疑的不对劲究竟源自何处。诚然,他相信这种直觉,这种源自『共扼双生子』的直觉。只不过他还不明白该如何隐晦地表现出疑虑,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质问。

    难以置信。眨眼间,他便已放任自己在这样散漫的生活中度过了整整六天。在第七个的『白昼』来临之前,一切都保持着平和而安定的正常,没有任何突兀的异样。

    他又一次睁开双眼,不出意外——与前六日的每一个清晨别无二致,路西法已经不见了。环顾四周,米迦勒只找到一张他留下的纸条:先将门前玻璃杯中的『圣水』喝掉,再到『寻蓝建木』之顶找他。

    『圣水』……

    米迦勒不禁皱起眉头。按照路西法的说法,那是他从很遥远的一颗星球带回泉水。从未说明具体的功效,只是反复叮嘱要在『白昼』初临的时候饮下。

    要知道,能够直接改善初始神明肉身与灵魂的珍宝可谓少之又少。所以米迦勒并没有对此寄予任何期望,完全只是因为路西法的嘱托,才按时饮下来历不明的水。但令他意外的是,这几日下来,自己的身躯仿佛轻松不少,就连施展神力也变得更为舒畅。不可谓不神奇。

    所以,情理之中地,这『圣水』也成为了米迦勒的重点怀疑对象之一。

    米迦勒倒不是在怀疑路西法会借此对自己不利,即便当真如此,只要那个人向他讲明原因,自己也心甘情愿绝无怨言。只是自从回到迦南星后,路西法看上去总是难掩疲惫,这等奇珍异宝,也该让他喝下才对。

    面对他好意的谦让,路西法却总是坚决地拒绝,并坚称自己只是因为过去几年的劳碌奔波才略显疲态。纵然忧心,但米迦勒也无法忤逆路西法强硬的要求,只能乖乖按照要求,在每天的规定时间饮下『圣水』。

    至于『寻蓝建木』,那是一颗伫立于圣天国境内的参天大树。甚至在整个迦南星上,高度也仅次于原动天。小时候他们就常常聚在一起仰望这颗巨树,有时路西法和拜蒙还会不自量力地攀爬而上,直到被枢机主教抓下来。

    如今再看这棵树,倒没有觉得有多宏大。米迦勒带着灰白的翅膀扇动两下,便来到了最高处。

    “来啦?”

    最显然的树枝上,路西法正悠然自得地品尝着随手从树上摘下的蓝宝石般的果实。看着米迦勒的身影,又顺手抛给他一个。

    “『灵脂蓝韦』,这种果实只长在『寻蓝建木』的最高处。我记得小时候,你与二哥经常偷摘来着。”

    “是啊。”路西法毫不避讳地笑着承认了,“那时候你还以为攀爬寻蓝建木是被禁止的,死活不肯和我们一起上来偷吃呢。”

    米迦勒缓缓降落到树枝上,皓齿刺破蔚蓝色的果皮:“果肉灵动多汁,胜似油脂般光滑,果皮幽蓝深邃,比熟牛皮还要柔软,难怪会取这样的名字。”

    “是不是感觉自己小时候错过了很多?”路西法戏说道。

    “现在也不算晚吧?”米迦勒又摘下一颗『灵脂蓝韦』抛给路西法。

    “嗯。”路西法接过果实,“永远都不会晚的。”

    两位大天使就这样在『寻蓝建木』上东一句西一句地,又度过了悠哉游哉的一天。在繁枝上下跳来跳去,在茂叶丛中飞来飞去。聊聊天,吃点儿果子。直到黄昏降临,才终于肯离去。

    直到他们远去,最顶上的树丛中又窜动几下,弹出了一个顶着白色短发的脑袋。

    看着路西法和米迦勒的身影逐渐变小,米达伦长舒一口气,但声音却由于长时间的紧张还仍旧颤抖着:

    “大天使长也就算了,要是被教父发现我偷爬到寻蓝建木顶上,恐怕就真的要完蛋了……”

    ###「“别这样看我,你呀,我的憧憬!即使你是我走向沉沦的开始,即使你是设下的一个陷阱,啊,我选定的姐妹,我也永远爱你!”」

    “怎么了?”

    米迦勒惊地睁开双眼,暗黄色的灯影下,侧躺着的路西法正认真地注视着他。眼珠在阴影中是黑色的,在光亮下却变成了深蓝。这双奇异的眼眸,仿佛蕴藏了无数个深浅不同、颜色各异的世界,越靠里首越浓,越接近表面的珐琅质就越淡。近乎透明的天蓝。

    而自己又在哪里呢?米迦勒情不自禁地好奇。——他就在那双眼眸的最深处。

    “你装睡的技术还是这么拙劣。”

    被识破的米迦勒并没有反驳,只是将视线下移了些许。

    “在想什么?”

    “没。”

    “对我也要这么忸怩吗?大胆说吧。”

    “……”

    在烛火闪烁的微醺的诱导下,米迦勒终于开口吐露出深藏多年的心声:

    “我很疑惑,有一件事。”

    “疑惑?什么事?”事实尽管了然于心,但路西法还是想让他自己开口。

    “为什么……”

    “为什么——”路西法温柔的声调也在加入了诱导犯这作恶者的行列中。

    “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会、这样……好。”

    “为什么我会对你好?”

    “嗯。”米迦勒的语气更加坚定,甚至已经有勇气与路西法对视,“你对二哥……都从来没有这么好过。”

    “因为……”

    路西法却主动避开了他的眼神,佯装思考片刻,才故作轻松地答道:

    “因为你对我而言,是『亲弟弟』般的存在。再者,你一又不如拜蒙开朗,二也不像他做事那样有分寸,完全是一副不染世俗不明事理的笨弟弟的样子,自然需要我额外关照咯。”

    “『亲弟弟』……吗?”米迦勒略带迟疑地喃喃自语。

    “意思是,还有想问的吗?”

    “你会……离开我吗?”

    “当然不会了。”路西法几乎是立即给出答案,“你我身为『共扼双生子』,自诞生的那一刻起就再也不会分开。”

    不是的,我不是这个意思。

    心在纠结,但还没等米迦勒真正下定决心,路西法却突然抱住了他。

    “有我在,你放心。”

    他只感到额头碰上了一对冰凉的嘴唇。随着春风般的暖意缓缓淡开,米迦勒陷入了沉睡。

    ……

    夜的另一端,同样灯火昏暗的『救世主大教堂』内。

    格里高利神情倦怠地反复翻阅着路西法寄来的最后一封信,但无论他如何挣扎,信的内容都不会再改变——

    #这就是我从夜间的一个梦中看到,展现在我这具由洞察力的眼睛面前的丑恶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