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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臣突然升职,这让他兴奋异常。

    搬着纸箱子走进世豪总部之前,脚步略一停顿。

    够气派吧?

    这地方,就入职的时候来过一次。

    之后,就被分到了太平山脚的一个大仓库里。

    管他的,是个和他身份一样的内地人;

    他管的,是这些货物的进出。

    每天面对的都是看不懂的洋货,只能看到国外来的货,看不到国内出去的货。

    现在,他已经是这十几个人里边鹰语最好的了……

    这次升职,有点莫名其妙。

    听说,是因为字写得漂亮,鹰语说得像快板儿……

    管他呢,看到了出头之日,总归是好事儿。

    七拐八拐,被人领到了一间办公室后,胡臣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这就是以后自己的办公环境?

    这比在梅山镇当主任的时候,管的所有屋子加起来都大。

    一边摆放自己的东西,胡臣一边想起了他的好同学。

    当年,听说被撤了职之后,他偷着跑去吉春,找王胜利商量。

    王胜利的话,虽是婉转,但他听懂了。

    第一,都这时候了,找我帮你保留公职,不现实;

    第二,我也想帮你,可我也没办法,以后就别来找我了;

    第三,王场长的遭遇摆在那儿,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从吉春回来后,胡臣都没敢在家过夜,就跑了出来。

    这两年,遭的罪,那就别提了!

    收拾好东西后,胡臣舒舒服服在宽大的椅子上坐下来,随手翻开了桌上的一份销售记录。

    刚看了两眼,吓得坐直了身子。

    鹿茸人参酒!英多……

    往后翻了翻,一直到1986年,笔笔记录都在!

    世豪一直都和姓钱的有来往?

    这他妈也太危险了!

    幸亏自打来了之后就一直没在这栋大楼里。

    不然,保不准就得让他碰上。

    “胡主任,有日子没见了……”

    一句乡音,淡淡飘来。

    抬眼望去,钱亦文和英子一起走了进来。

    纵然夫妻俩一脸笑意,却也难以抵消胡臣心中的恐惧。

    愣了半晌,直到二人在他对面坐了下来,胡臣也没说出话来。

    钱亦文笑了笑,说道:“胡主任,不必紧张。

    “清峰山的事儿,早就了结了。

    “我们也都知道了,你不过是被人利用了而已。”

    胡臣将信将疑地偷瞄了一眼,似乎还真没有要难为他的意思。

    钱亦文有意打消胡臣的顾虑,接着把胡臣哪天来到世豪,做过什么事情,按着时间线说了一遍。

    听得胡臣陷入了沉思……

    钱亦文的描述中,他来世豪面试的时候,由谁接待的、脸朝着哪边……

    甚至,鞠了几次躬都说得明明白白。

    还婉转地说出了他连个联系方式都提供不了的悲惨事实。

    当年,确实够惨……

    跑到渔圳后,依然过得不踏实。

    虽然,羊城和春城隔了好些个省。

    但他知道,跨过几个省找到他,对于某些人来说,并非难事。

    所以,只好铤而走险。

    把省吃俭用攒的钱全给了蛇头,跟十几个人一起,被塞在船舱夹层里带过来了。

    当年,喜闻乐见的水上运动……

    见胡臣傻子一样地呆在那里,钱亦文说道:“你看,你第一天来世豪,我就知道。

    “想难为你,我早就出手了,还用等到今天?

    “太平山上,全是林子,干点啥多方便啊?”

    听了这话,胡臣的身子一抖,终于开口:“那你们这是想要……”

    钱亦文笑笑说道:“没事儿,听说你荣升了,来找你叙叙旧……”

    当年事儿,并不复杂。

    胡臣只用了两分钟就说完了。

    事实上,胡臣这样的角色,知道得也不会很多。

    可在这两分钟的时间里,胡臣的心一直在悬着。

    说是叙旧,这气氛对他来说,和审问也没什么区别。

    说完了当年旧事,胡臣端起杯来,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

    瞟了一眼钱亦文和英子后,说道:“当年,我就是体制里的一个底层小人物。

    “上边让我干啥,我也不敢不干。

    “而且,让我当那个场长的时候,王胜利也没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儿。

    “我要是知道是针对您,对您有这么大的影响,认可不要那个公职,我也不能干。”

    说罢,叹了口气:“唉!到最后,不也还是啥都没保住?”

    英子在一旁听得气愤不已,开口问道:“你说柳彬是主谋,现在还能提供证据吗?”

    胡臣说道:“领导当到那个份儿上,还能给你留下证据?

    “所有的事儿,他都是背后指使王胜利他们干的。

    “唯一知道的,就是钱都是柳彬出的。”

    听到这里,钱亦文突然抬起头来:“有直接证据吗?”

    问完了,不免哑然失笑。

    一个“清廉”的地方官员,怎么能允许自己有这么多钱来打商战?

    而且,体制内的人经商,一向也都被明令禁止。

    干这事儿之前,白手套都指不定戴了几层呢。

    胡臣摇了摇头:“这事儿,是王胜利说漏嘴了,我才听着的。”

    钱亦文瞄了英子一眼,嘀咕了一句:“柳彬和柳敬言,咱们也没把他得罪的有多深吧?

    “难道,仅仅是因为我抢了他们的风头?”

    英子说道:“有利可图,谁还能不动心?

    “就算不动心,还经得住别有用心的人天天劝吗?

    “王胜利上蹿下跳的,图的不就是——”

    英子的话,戛然而止。

    钱亦文看了看英子,陷入了沉思。

    幸亏自己一直混得比王胜利好,不然可能早被他干掉了……

    沉默了一会儿,钱亦文突然问道:“对现在的待遇,还满意吗?”

    胡臣点了点头。

    接着,又瞟了钱亦文一眼,满意又能怎么样?

    刚满意,这不就到头儿了吗?

    钱亦文说道:“要是满意,就踏踏实实干吧。

    “我跟刘老板说一声,让他多关照关照你。”

    胡臣瞪大了眼睛问道:“钱老板……你不带我回去呀?”

    钱亦文笑了:“好容易跑过来的,回去干啥呀?

    “在这儿,谁也管不着你。回去行吗?

    “王场长活蹦乱跳一个老头儿,不是说没就没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