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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只一味伤心安柔公主的猝死,哭得发昏,渐渐安定下来神志也清明些,罗煞始觉得中间有太多破绽。召了那日去跟着安柔公主的内监来问,都说安柔公主捡了风筝后跑得太快,过了知春亭就不见了踪影,遍寻不着,直到后来才在太液池里发现了她。

    人人都道她是失足落水,如今看来实在大有可疑,罗煞陡然想起楚晚晴那句类似提醒的话,眼前的白蜡烛火虚虚一晃,心里激灵灵打了个冷战——难道是她!

    难不成那日安柔公主出言讽刺让她怀恨在心,甚至不惜出手谋害一个公主!即便安柔公主再不得宠,可她毕竟是天阑帝的女儿,萧彻的妹妹。

    罗煞心头大恨,调虎离山——然而也心知责问楚晚晴也是问不出什么来的。如果强行询问的话,肯定会被楚晚晴反咬一口,说自己是诬陷。与其得不偿失,不如先按兵不动。

    罗煞强按住狂热的恨意,问翠雨:“你有什么证据没有?”

    翠雨瞬间双眼通红,终究不甘心,忿忿切齿道:“没有。”

    罗煞黯然,黯然之下是为安柔公主委屈和不甘。她才十五岁,如花蕾那样幼小的年纪,原本是该在父母膝下无忧无虑承欢嬉笑的。

    罗煞静默半晌,努力压制心中翻涌的悲与恨,扶起翠雨,缓缓吸一口气道:“现在无凭无据一切都不可妄言,你先到我宫中伺候,咱们静待时机。”

    翠雨含泪不语,终究也是无可奈何。

    殿外是深夜无尽的黑暗,连月半的一轮明月也不能照亮这浓重的黑夜与伤逝之悲。巨大的后宫像坟墓一样的安静,带着噬骨的寒意,是无数冤魂积聚起来的寒意。连殿外两盏不灭的宫灯也像是磷火一样,是鬼魂的不瞑的眼睛。

    罗煞眼中泛起浓烈的恨意,望着安柔公主的遗体一字一字道:“你听着,你家公主若真是为人所害,本宫一定替她报仇,绝不让她枉死!”

    发丧那日,皇后及各宫妃嫔以及亲贵都来了。罗煞强忍悲痛取过早已备好的礼服为死去的安柔公主换装。

    皇后见罗煞为安柔公主换好衣裳,站在罗煞身边不住掉泪,感叹着轻轻说:“昭柔公主妙龄,怎么好端端就这样骤然去了?真当令人痛惜啊……”

    楚晚晴亦叹息:“这样年轻,真是可惜……”

    楚晚晴、蓝灵依等几位王妃都在抹眼泪。

    罗煞已经停止了哭泣,冷冷看着远远站着殿门一边抹泪啜泣的楚晚晴,只觉得说不出的厌烦和憎恶。

    这时,天阑帝的谕旨到了,那是谕礼部、抄送六宫的:“安柔公主懿范聿修,四德斯备,虔恭蘋藻之训,式彰珩璜之容。今一朝薨逝,予心轸惜。特进崇礼,以昭素日贤良德慧,故追封为昭柔公主……一切丧仪如嫡出礼。”

    斯人已逝,天阑帝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不断有人窃窃私语,为安柔公主庆幸,死后哀荣如此之盛,也不枉了!而于罗煞和昭瑰公主,宁愿安柔公主没有这些虚名位分,只要她好好活着。

    一个恍惚,好似她依然在杏雪殿中,忽然指着那一树海棠,歪着头笑嘻嘻道:“姐姐,我去折一枝花儿好不好?”那样鲜活可亲。

    “柔儿!我的柔儿...”撕心裂肺的声音从旁边传来,罗煞知道那是安柔公主的母妃文贵人,若说安柔公主离世,恐怕文贵人是最伤心的一个。

    萧珏从后面扶住文贵人的身体,劝道:“母妃,你要保重身体啊!若是柔儿在天有灵,见您这个样子,心里也不会好受的。”

    “是啊,母妃,您的身体要紧。柔儿一定希望见到您平安喜乐。”沈佳宜搂住文贵人的身体,细声地安慰着。

    似乎是听了函王夫妇的话之后想通了些,文贵人的情绪也没有那么激动了,只是依旧双眼无神,默默垂泪。安柔公主的突然离开,让文贵人真的难以接受。前些日子还在自己怀中撒娇耍赖的女儿,转眼间竟然就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看着沈佳宜如此温婉心中倒是松了一口气,看来萧珏对他的王妃应该是极好的,未见王妃眉宇间有什么不快。

    罗煞再次将视线投向楚晚晴。罗煞知道是她,转眸逼视楚晚晴,握紧手指,这是罗煞身边死去的活生生的生命,如果被她拍到证据证明是她使安柔公主殒命,她一定、一定要全部讨回来!

    即便罗煞心狠,但是对于自己珍视的人来说,罗煞不允许、绝对不允许有任何人伤害她们,哪怕有一丝一毫的伤害,罗煞都要千百倍地讨回来。

    罗煞目不转睛地看着楚晚晴在萧彻的陪伴下缓缓离开,但是楚晚晴转身时嘴角那若有若无的笑意却是提醒着罗煞,此事一定和她有关。

    罗煞将翠雨召唤到身旁开口问道:“那日,你跟着你家公主去捡风筝,可看见了什么?”

    翠雨嗫嚅着摇了摇头,罗煞徐徐道:“宫里要杀人也得有个讲究,哪里是无缘无故便要人性命的。若真要杀,多半是灭口。”罗煞看看她,故意端起茶水饮一口,这不说话的片刻给她制造一点内心的畏惧,方道:“你仔细想想,安柔公主落水时,你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

    这话本是罗煞的揣测,无根无据,又怎会落水溺死呢?这其中必定是有什么蹊跷。

    翠雨的脸色越来越白,似乎在极力回想着什么。

    罗煞并不看她,道:“如今你家公主都已经去了,万一你疏漏了什么没说,连我也保不住你。可不我是们一齐成了糊涂鬼,连死也不知死在谁手里。”说罢唏嘘不已,举袖拭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