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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日的阳光自薄如蝉翼的明亮云丝窗纱照进屋里,这窗纱轻薄如冰,仿佛凝聚了无数金光,杏雪殿中因这光亮显得格外宽阔敞亮。日光悠悠照在案几上汝窑耸肩美人觚里插着的几枝新开的淡红色碧桃花上,那鲜妍的色泽令人见之倾心。

    罗煞用过桌上的几色糕点,随手捡了卷书看。

    安柔公主巴在窗台上勾着手探头看窗外无边春景。她看了半日,忽然嘟嘴嘟哝了一句:“四面都是墙,真没什么好看的。”

    她见罗煞也闷坐着,兴致勃勃道:“今天日头这样好,姐姐陪我去放风筝吧?。”

    罗煞把书一搁,笑道:“你的性子总静不下来,没一天安分的。听说昨儿在你自己那里‘捉七’还砸碎了一个皇上赏的珐琅画屏。”

    安柔公主吐一吐舌头,“父皇才不会怪我呢。”嬉笑着扭股糖儿似地缠上来道:“姐姐出去散散心也好,老待在屋子里人也犯懒。”

    罗煞忍俊不禁,瞧着窗外的确是春和景明,便道:“也好,我成日也是闷着。”春色如画,何尝不想漫步其中,于是多叫了人跟着,一同出去。

    选了个空旷的所在,安柔公主的风筝放得极好,几乎不需小内监们帮忙,便飞得极高,想来自幼早就惯于此技的。芳草萋萋之上,只听得她清脆的笑声咯咯如风铃在檐间轻晃。她见风筝飞得高,又笑又嚷,十分的得意。

    罗煞仰首看着晴空中已经如乌黑一点的风筝,想起幼年春天的午后,自己也曾这样欢乐的放过风筝,那时的小伙伴已经不知道在哪里了。

    春风拂绿了杨柳一年又一年,孩提的时光,总是以匪夷所思的速度从指缝间飞走。似乎只是放了几场风筝,这无忧无虑的岁月便悄然过去了。

    罗煞含笑看向安柔公主,交好的公主中,惟有她是这样性格明快,如春日明媚灿烂的一道阳光。而罗煞,逐渐隐忍成一弯明月,纵然清亮,也是属于黑夜的,难免隐晦。

    这样含笑沉思着,忽然听见安柔公主惊呼一声,原来是手里的风筝经断了,那风筝摇摇晃晃被风吹得遥遥飘了出去。

    安柔公主发急,提起裙摆就要去寻,罗煞忙对桦溪道:“快跟上去,帮公主把风筝寻回来。”

    桦溪答应了个“是”刚要跟上,安柔公主一跺脚,撅嘴喝道:“一个都不许跟着!姐姐,他们去了只会碍手碍脚。”

    安柔公主平日里都是小孩心性,不过发起脾气来却也是了得,所以几个宫人只得止步,看着罗煞迟疑。

    罗煞远远看着那风筝落下的地方并不很远,又拗不过她,只得随了她去,见她拔脚走了,嘱咐几个小内监远远跟在后头去了。

    太液池畔遍种杨柳,这时节柳条上绽满了鹅黄嫩绿的柔叶,连空气亦被薰成了烟绿。细柳垂入水中,伴随清风挑动平静无澜的湖面,柳絮纷飞如雪子,一株碧桃花如火如荼地开着,倒影池水中一片的灿烂如霞。风吹落碎红入碧波,水光潋滟间尽是暗香盈袖。远远有宫女划着小舟嬉笑优游,折了柳枝做了花环戴在头上,笑声遥遥就传了过来。

    罗煞玩了这一会儿觉得有些倦了,便在碧桃树下的长石上坐着歇息,果然是最近少活动,容易倦怠。

    春光如斯醉人,却不知这醉人里有几多惊心动魄。

    罗煞的余光忽然卷触到一抹樱桃红的浮影,还未出声,身边的烟云已经恭敬请安:“拜见晋王妃,晋王妃安好。”

    罗煞目光微转,正好迎面对上那双狭长的眸子。

    楚晚晴只着了件银白勾勒宝相花纹的里服,外披一层半透明的浅樱红绉纱,只手持着一条月白的手绢,盈盈含笑朝罗煞点了点头:“昭蒂公主好。”

    罗煞伸手虚扶她一把:“晋王妃何须这样客气。”

    楚晚晴笑意款款,眉目濯濯,其实她的姿色不过是中上之姿,只是笑意凭添了柔媚之色,这样素净而不失艳丽的服色也使得她别有一番动人心处。她微笑道:“不想在这里遇见昭蒂公主。昭蒂公主真是好福气,竟然从一个伴读侍女一跃成为公主,手段真是让人佩服。”

    罗煞双眸微眯,无视她话中的挑衅,脸上依旧泛着笑容:“王妃好雅兴来宫里逛逛。”

    “臣妾哪儿有各位公主那般清闲,臣妾今日进宫可不是来逛逛的。”楚晚晴仰起高傲的脸颊,不可一世的模样。

    “哦?那不知晋王妃今日入宫所为何事?”罗煞搅动着手中的帕子,眼神有一下没一下地落在楚晚晴身上。

    楚晚晴高昂着头,犹如一只高傲的凤凰:“我入宫自然有事。”

    见楚晚晴并未说明,罗煞也不追问,脸上的笑容如沐春风,“也难怪晋王妃入宫,本公主听说,晋王殿下已是许久未回王府,前些日子见王爷王妃夫妻感情和睦,想必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吧。”

    “王爷待我素来亲厚。”罗煞的话着实让楚晚晴脸色变了变,但却极好地被她掩饰过去,只是楚晚晴的变化并未逃过罗煞的眼睛。

    罗煞会意地笑了笑,并未拆穿楚晚晴,一副好心提醒的模样:“谁知道王爷待王妃极好,只是,我有一点想提醒王妃,这女人呐,就像春日里的花朵,谁能保证花红百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