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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段正淳和余小萌正面临有史以来最严重的分歧。

  事情要从两刻钟之前说起。

  当时余小萌刚洗完脸,段正淳就清醒了过来,随后本着两人罕见的少数默契,顺利地接手完成了小解、甩干,提裤、系裤带等一系列略显“猥琐”的日常动作,刚在水盆里涮了涮手,两人正在为饭前便后要不要用胰子净手一事吵得天翻地覆,门外忽然传来了一个清朗的男声,颇为好奇地“咦”了一声。

  两人有志一同地转头朝门外看去,只见一个姿容秀美风度闲雅的白衣男子正负手立在门口,微微侧头瞧向这边,神情姿态说不出的潇洒好看。

  段正淳皮相生得颇好,仪态亦佳,公道论之已是难得的俊朗男子,一向是人群中的焦点人物,站在此人面前却犹如萤火之于皓月,立时失色许多。

  余小萌一边捧脸揉脸满地打滚地对绝代美男发着花痴,一边还不怀好意地琢磨着怎么能将这位领到段二那帮子红颜知己面前转一圈,想必段二立刻会被当成路人踹飞吧,啧啧……

  她不着边际的脑内YY终结于段正淳一声愤怒的咆哮:“余小萌oo你个xx,给我把口水擦掉!”

  余小萌很无辜地抬袖抹了抹嘴角,打算给段二这缺乏科学知识的家伙好好做一次科普讲座——关于什么叫做巴普洛夫学说,外界刺激与唾液腺体分泌的关系,以及中午没有吃饭对习惯了三餐定时的人会导致胃酸分泌过多,进而导致口腔内自律神经失去控制等常识——总之她虽然喜欢看帅哥但绝对没到流口水的地步!

  嘴角这莫名可疑的透明液体的来历一定和段二相关,譬如身体不好,无法正常控制面部肌肉等等,啊……对了,肯定是这渣人平常种马过度,肾阳不足导致的体虚!

  自觉发现了事情真相的她毫无自觉地脱口反驳道:“明明是体虚气虚阳虚肾虚嘛!”

  自从余小萌上了他的身,段正淳没有一天不想掐死她十七八回。

  但他现在改主意了,光是掐死这么简单的死法,太过便宜这家伙了,不把十八般酷刑给她上全了,怎么能抵他今日之辱,怎么能消他心头之恨。

  她,居然,用他的身体,对着男人流口水!对方要是美女他也就认了,最多不过说他风流且下流,可男人——再美他也是个男人!

  她,居然,用他的身体,说他体虚肾虚!

  这种风言风语传出去,他堂堂大理镇南王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没有旁人在场,否则……呃……呃?!

  段正淳头皮一阵发麻,忽然有了一种极为不祥的预感,他僵硬着身体缓缓扭过头,窗外“唰唰唰”接二连三闪过的人影,和随之而来的尖利哨声以及呼喝声:

  “有刺客!”

  “保护王爷王妃!”

  “快去寻朱大哥!”

  ……

  那几个不甚紧张且故作忙乱的声音怎么听都很有些欲盖弥彰的意味。

  好,很好!古笃诚、褚万里、傅思归……你们很好!

  王府四卫除了朱丹臣居然都到齐了,回头一定要好好问问“温文尔雅”“宽容温厚”的朱丹臣是怎么教出这群酷爱爬墙头听墙根的混小子来的!

  至于眼下……当然是先收拾了余小萌这臭丫头再说。

  段正淳咬牙切齿地撸起了袖子,扑向余小萌,被早有防备的余小萌一记“撩阴腿”正中下体。

  这两人如何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撕发掳衣战作一团暂且不表,外面亦是兵荒马乱吵杂非凡,立在他们面前的这白衣男子却仍是一派从容自在神情,只微微侧头,轻叹了一声。

  那声音极轻极低,不知怎地听在耳中却极其清晰真切,如同说话人就附在耳畔低语一般,那短短一个音节中不知怎地竟有着说不出的低回宛转,情致温柔。

  连犹在厮打中的两人都不由自主地停下了手,一时间只觉得心旌摇曳心神迷醉,若是能让这声音的主人不再这般叹气,眼前便是刀山火海油锅汤釜也能毫不犹豫地跳下去,更不用说放弃世间一切其他的东西了。

  正迷迷茫茫间,不知从何处忽地传来一声嘹亮佛号,两人心头巨震,蓦地清醒了过来,只见那白衣男子已立在了面前,右手微微扬起,似是正要按向自己头顶。

  段正淳习武多年,反应极快,清醒过来瞬间并不转身,径直朝后疾掠而出,房中回旋余地不大,虽只退了数步,便已背抵墙壁,脱开了那白衣男子的掌风范围。

  那白衣男子似是未曾想到方才那势在必得的一击会落空一般,竟也怔了一怔,随即轻笑了起来,缓缓收回了手,负在身后,悠然道:“倒也有些门道……唔,大理段氏以武立国百年,倒是我不该轻慢。”他口中虽是这么说着,脸上却仍是笑吟吟的,并无半点恼意。

  段正淳双掌一横,立在胸前,护住了心口面门要害。虽然此刻强敌当前,但府中高手原本不少,加之有段正明和天龙寺来人在,纵然不敌,自保无虞,是以他倒并不如何紧张,直到面前那白衣男子饶有兴味地打量他半晌,方道:“你们两人……这双魂一体……倒也有趣。”

  此言一出,连原本自知碍事躲进去的余小萌都蹦出来抢占了话语权:“你,你怎么知道的?你是谁?”

  白衣男子微微挑眉,笑道:“小姑娘忍不住了?”

  听到这话,余小萌不知其中深浅,段正淳心中却如同掀起了惊涛骇浪一般。

  能看出他和余小萌“双魂一体”这等秘事本就极难,此人竟然能单凭一句话便准确判断出是谁在掌控身体,除了极其熟悉他二人日常行为举止之人如刀白凤、朱丹臣之外,除非,除非是……

  他咬牙问道:“敢问阁下何人?到我镇南王府中来有何贵干?”

  白衣男子并不答话,反倒朝他招了招手,“小姑娘,这里很无趣,要不要出来同我玩?”

  段正淳一怔,方才醒悟过来对方是在同他身体里的余小萌说话,忍不住冷哼了一声,正想出口讥讽,却听那人又道:“这姓段的可不是好人,你同他待得久了,只怕是迟早会魂飞魄散。”语声温暖柔和,真挚无比,满是关切之意。

  纵然明知此人是敌非友,却仍是提不起半点敌意来,仿如他是世间最亲最近之人一般,忍不住便要应道:“好。”

  心中却终是知道不妥,刚吐出半个音,便硬生生地咬住了舌尖,剧痛之下神智陡然清醒过来,眼角瞥见余小萌已经软绵绵地躺倒在地,双目紧闭,生死不知,段正淳怒极而喝:“你这妖人,施的是什么妖法?”右手食指虚点那人胸口大穴,一阳指力已是蓄势待发。

  那白衣男子只恍若未闻般轻叹了口气,双眉微蹙,低声道:“这下要带什么回去玩才好……”

  一言未毕,忽地“轰轰轰轰”连响数声,段正淳身后墙壁轰然倒塌,尘土飞扬中一条人影闪进来,拉住段正淳飞掠而出,几乎与此同时,屋外传来朱丹臣的厉声喝令:“拉弓!”

  只听得屋外众人轰然应诺,随即便是整齐划一的弯弓搭弦之声,刀剑出鞘之声,锵然作响,听声怕是不下百人之众,墙头屋顶皆密布了人手,还有脚步声不断朝这方奔来,显是镇南王府中的侍卫在不断赶来。

  如此天罗地网之下,便是段氏兄弟自己要硬闯也得多加掂量,那白衣男子却只如闲庭信步一般,缓缓地踱出了房外,颇有兴致地打量着场中众人。

  段正淳满脸愤恨之意,双手握拳垂在身侧,刀白凤立在他右侧,左手拦在他身前,右手却倒提着一挂软鞭,鞭梢如灵蛇微颤,显是亦大有出手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