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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小萌非常爱段正淳……的身体。

  倒不是因为这家伙的完美倒三角身材、八块腹肌,以及“天赋异禀”的下半身——事实上这最后一项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一直让她深受困扰。

  拜二十一世纪极为发达的网络所赐,她对人体构造以及男女之事有着足够的常识。

  但这并不代表她就能坦然地面对目前缩水成一马平川的胸部,更不用说要握着下半身多出来的那二两肉顺利完成各种生理需求了——各种!

  因此通常在遇到膀胱发胀或是其他诸如此类的情况时,她会一脚踹醒这具身体的原主,让他自己去完成这类事项。

  是的,您没猜错,她穿越了。

  而且很衰地穿越到了《天龙八部》第一男主角段誉……他爹,时任大理国镇南王的段正淳身上。

  顺带说一句,此时的段正淳年方二十五,还没跟王妃刀白凤闹翻,红颜知己的数量和质量也还没到不可控的程度。

  当然,段誉和他那一大票好妹妹也就都还没有机会出世。

  这一点让余小萌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她可完全没自信能在段正淳本人罢工的情况下扮演好“一大堆小孩的爹”这种角色。

  其他时候嘛……倒还算过得去吧。

  还算过得去?

  段正淳本人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

  是谁在朝堂议事的时候大放厥词说亲眼见过亩产三十石的水稻,以至于事后他被两眼放光的大司农追得落荒而逃。

  余小萌:“那不是不小心说漏嘴了么,再说你不认识袁隆平又不是我的错……”

  是谁在和大宋使节切磋武艺的时候连把长剑都拿不住,被人家轻松磕飞,他大理段二善用十八般兵器的赫赫英名就此毁于一旦!

  余小萌:“难道你觉得剑被砸飞比手被砍掉更丢脸?谁让你当时控制不了身体,我才勉为其难出来帮个忙的!”

  ……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种种恶形恶状简直罄竹难书!

  而更让人痛心疾首的是——他堂堂一个镇南王爷,只不过去酒楼听听小曲,连姑娘的小手都没摸上,就被人控制着两条腿,一路灰头土脸地狂奔回府!

  这还有没有天理了,还有没有王法了!

  余小萌:“有老婆的男人还敢出去喝花酒!没废掉你第三条腿已经很对得起你了!BALABALA(以下省略三千字)”

  段正淳:“……关你屁事!”

  对这种死不悔改分子,余小萌坚决打击的态度一向很强硬。

  只见她一抬右手,就朝自己的左脸——也就是段正淳的左脸——狠狠地挠了下去,五道鲜明的血痕立现。

  反正这会儿左半边身体是由段正淳控制的,包括痛感神经在内,不挠白不挠。

  段正淳痛极而怒,当下举起左手就想如法炮制,但瞧着镜子里自己那张剑眉星目的俊脸又下不了手。

  余小萌还在一旁幸灾乐祸地挑衅:“有本事你抓啊,你抓啊你抓啊你……”

  真真是可忍孰不可忍,叔可忍婶也不可忍。

  段正淳心一横,左手翻掌为刀,朝自己的右手背斩了下去——他到底还是没能舍得挠脸。

  余小萌猝不及防之下受袭,痛极而嚎,“嗷呜”一声惨叫了起来,那声音当真说得上是裂金石,震天地,绕梁三日不绝于耳——用的当然是段正淳的声带,她自己的没带过来。

  只是王爷如此惨叫怎可能无人响应?

  只听到“咣当”一声,书房门立时自外被大力推了开来,显然守候已久的多名群众,不,侍卫们立即蜂拥而入,强力围观。

  只见段王爷正右手掐左脸,左手掰右腿,灰头土脸,鼻青脸肿地……在地上滚来滚去,似是在和什么看不见的敌人搏斗一般,脸上还挂着五道深深的血痕。

  若是那等无知妇孺见了定然当是什么“中邪”“鬼上身”,但身为镇南王府中人的他们当然知道——这不过是天纵奇才的段王爷,自创了一套名为“左右互博之术”的武学而已。

  这套功夫虽才练了一个来月,还看不出什么端倪,但那套“一神游内,一神守外,双手各成方圆”的武学总纲,连天龙寺的高僧都深为叹服,大赞“此子小小年纪便能别出机杼,将来定成大器”云云。

  只不过看上去,这左右互搏的武功还真是不好练……众人不约而同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集体打了个寒颤。

  身为王府四卫之首的朱丹臣,却以他独到的眼光和敏锐的洞察力,从那五道血痕里看出了少许与众不同的蛛丝马迹:世上哪有人能对自己下手这么狠的?

  所以真相只可能有一个——

  他斟酌了一下用词,才委婉探询道:“王妃近来可是弃鞭练指了?这手法……果真……越发了得了。”

  众人细细一想,果然非如此不能解释,顿时纷纷点头称是。

  段正淳当场就悲摧得无力了,以至于被余小萌趁乱占了上风,反击成功,一记手锤杵在左边太阳穴上,顿时俩人眼冒金星地一起昏了过去——余小萌同学忘记了晕厥这种事情是全身共享的。

  不过从某个层面来说,这也算是一种幸运。

  因为在当天稍晚时候,镇南王妃刀白凤听到侍女口中“捕风捉影添油加醋版”的汇报,气得一刀剁掉了半边桌角,大怒道:“是那个混蛋亲口说的?”

  “那个混蛋”云云,指的显然是段正淳。

  她这么称呼自然是无人敢有异议,侍女们却到底还是镇南王府的人,一时便没人接得上这话头。

  刀白凤只当是默认了,当下怒气更盛,“他是巴不得满大理都当我是悍妇,好早日休妻!”冷哼了一声,又道:“外面那些个什么棉棉宝宝的,他当我不知道不成?!”

  她本是摆夷女子出身,性情刚烈,眼里揉不得半点沙子,段正淳偏偏又是个对异性有着强大吸引力的体质,成婚两年来为了那些个抛果投瓜不请自来找上门的“红颜知己”,两人也不知道闹过多少回了。

  好在段正淳“这人虽然渣”(←余小萌语),但至少还有一点可取之处,就是不对女人动手,尤其是心爱的女人。

  因此就算武功高过刀白凤许多,被追砍时他也不曾回过一个手指头。最多也只是抱头鼠窜,还要留神不可窜得太快,以免让王妃追不到人,消不了气。

  是以这出“王妃追砍王爷”的大戏向来深得大理民众的喜爱:横竖伤不了人,打得乒乒乓乓的,又热闹又好看。

  刀白凤的贴身侍女均是她自娘家带来的,深知这位从前的姑娘现在的王妃性子,眼见自己的小报告即将引出□□烦,哪里还敢犹豫,立时分说道:

  “王爷素来对王妃敬爱有加,哪里会做这等事情呢。听侍卫们说,王爷夜宿书房,是在习练那新创的武功,等闲不能让旁人近身,便是古大人也只在夜夜在门口守着……”

  古笃诚人如其名,是王府四卫中最为谨厚守礼之人。所以只要有他在身边,基本上就可以“为段正淳的人品下限提供担保”了(←余小萌语)。

  无论隔了多少年,女人对某些事情的观感仍然是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听到有古笃诚把门,刀白凤原本紧锁的眉头略微舒展了开来。

  侍女甲立即打蛇顺杆上,贴心贴肺地出了主意:“王爷独宿多日,想必甚是冷清,况且日里又受了伤,王妃不如夜间前去探望……”

  刀白凤不愧是女中豪杰,做事从不扭扭捏捏,只略想了一想,便点头拍了板:“来人啊,烹药,煮茶,沐浴,更衣!”

  事实上不管是夜探,还是夜访,又或者夜奔、夜袭……都是需要不少准备时间的。

  因而此时在镇南王府的书房中,终于在段正淳的身体中悠悠醒过来的余小萌第一眼看见的人并非刀白凤,而是朱丹臣。

  一颗春心当场忍不住就荡漾了0.01秒。

  被如此优质的帅哥如此近距离如此“深情款款”地注视着,这场面对还没谈过恋爱的她来说实在是有点过于刺激了,难免有点把持不住自家那颗小心肝,有点扑腾扑腾要往外跳的意思。

  但是,帅哥开口了。

  以一种欣慰而激动,还带着无比的关切与担忧之意的语调——

  “王爷,您总算是醒了!”

  余小萌刚刚萌动的春心瞬间碎了一地,当场内牛满面地蹲到墙角划圈圈去了。

  她怎么就忘记这具身体的本主儿是段正淳了呢!

  没有了余小萌的干扰,段正淳本人顺利地接过了身体的控制权。

  他状似无意地抬手轻按了按额头,放下来时恰到好处地遮住了脸颊上那一丝不甚明显的红晕——直娘贼!他大理段二居然还有脸红的一天——在心底将余小萌骂了个狗血淋头之后,这才抬眼看向朱丹臣,“无事……”叹了口气,又道:“累得朱兄弟你费心了。”

  这后半句道谢却是诚挚无比,源出本心的。

  出自习武之人的本能,他恢复神智的第一件事便是暗运内力在体内转了一个小周天——所以才被余小萌“抢先”醒了过来——立时便知方才朱丹臣竟是不惜损耗内力替他“疗伤”来着。

  朱丹臣却绝口不提此事,只探手搭了搭他的脉,便退开两步,拱了拱手道:“分内之事,王爷何需多礼。”略一迟疑,却又道:“倒是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难得见朱丹臣如此慎重,段正淳当即正容肃色道:“自家兄弟何必客气,朱兄弟请讲。”

  接下来朱丹臣以彼时读书人最擅长的“婉言进劝”,从盘古开天地讲到三皇五帝,中间还穿插了儒道佛三教释义经典,诸如“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等等,总之足足三刻钟的唠叨,只表达了一个中心思想——王爷您太平点练练段家祖传武功就足够了,危险的自创武功就停了吧!

  切!

  刚把碎了一地的玻璃心拾掇拾掇给粘回来了的余小萌撇了撇嘴,对这种论调相当地不以为然。

  由于某种未知的原因,她和段正淳都不能很好地控制这具身体,所以经常会出现说话做事到一半就突然被迫换人的悲惨状况。

  虽然余小萌已经在努力学习模仿段正淳日常行为举止了,但毕竟穿过来的时日尚短,加上完全不会武功这一条,难免还是会出些这样那样的纰漏。

  这个年代可没有精神分裂和多重人格的说法,这种情形铁定会被当作“鬼上身”押送到天龙寺里吃斋念佛度过后半辈子的。

  这种悲惨的人生她固然是不想要,段正淳本人也是绝不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