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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25回:张魁佛儿双献艺,青牛白猿乱桂林

    话说三郎识破善恶因缘,救了柳公和尚与建文帝,离了地府,原来桂林会和倩倩三人,三个见三郎归来各自欢喜!倩倩问三郎道:“三郎如何去了许久,可见着你娘亲么?”三郎遂将黄泉见母并救柳公和尚与建文帝之事说了。佛儿听说欢喜,说道:“也还是师父才做得这些事业来,若是别个怎么能彀?”张魁问道:“师父见了师娘,明朗了目标,我们如今还望哪里去哩?”三郎道:“我等且北出广西,往贵州去罢!”

    倩倩听说去贵州,就拍手欢喜道:“好耶!好耶!我们就去贵州。”张魁道:“倩姑娘,这去贵州有什么稀罕?你这般叫好。”倩倩道:“你们不知,本姑娘在贵州有一姐妹知己,名唤‘白娘子’。已经多年不曾相见,早间捎来书信,叫我贵州探望,如今正好顺路去那里,故此欢喜哩!”佛儿道:“我闻杭州也有个白娘子,乃是蛇妖,莫非倩姐姐所指;同一人乎?”倩倩道:“非也,非也,我那白娘子虽是白蛇妖,但不是杭州白娘子哩!”

    三郎道:“物以类聚,怪道你与他做得相识!她若是个善士倒也罢了,还是奸恶之徒,定不饶她。”倩倩道:“你这三郎,什么嘴脸?你真道天下乌鸦一般黑,逢妖便恶。我那姐妹自修得人身,乃是大善之人,走路都怕踩着蚂蚁,怎么会是恶人?”张魁笑道:“师父,倩姑娘她说的是,眼见倩姑娘是个妖精;心肠这般好,人见人爱的,那个白娘子想来不差!”倩倩恼道:“你这魁哥怎么不会说话?替我出头便罢,如何骂我‘妖精’,我那里招惹你了?”

    三郎却道:“你这张魁着然蠢货,人心隔肚皮,正所谓‘一娘生九子,连娘十条心。’都还善恶不一,似你这般未睹他人之面,怎地来分说他人之善恶?切莫再言。”张魁听说,不敢再言。几个原取官道往贵州而来。

    正行间;只见一伙人家携老扶幼,举家匆匆行来。径至三郎面前,扑哧一交;跌翻个六七岁孩儿,坐在地上大哭!张魁扶持孩儿起来,孩儿便不哭了。倩倩她又多事;来问道:“你们是哪里人家,行止这般匆忙?跌了孩儿这交,却不可怜。”那家男人道:“我等是方家集人,只因逃难而去,故此匆忙了。你们是谁?来问我们怎地?”三郎道:“你等不必慌张,我等是外地人士,初来桂林,见你等行色匆忙,定有急事,随便问问,别无他意。”

    方家人道:“你们还是外地人,故此不知这里,奉劝你们一句,再莫往前,那里来的回那里去,性命要紧。”张魁笑道:“你这人家,好心问你一句,如何就不准我们向前,要往回走?遮莫前方战乱,你去逃难?”方家人道:“前面没有战乱,叫你们返回;原来一番好意,你们切莫不知好歹。你们还听我说;前方五里名叫‘方家集’,久来太平,庄上居民。多是姓方,实实的庄稼良民。只因前阵庄外象鼻山上来了一个和尚与一个道士,白日里来我庄上化缘。庄民都是善心;各家各户也来施舍把他们。

    不想自那以后,便出怪事,庄上的童男,如花的闺女,夜晚就不见了。试问何人不恐惧?直交早几日,庄上来了一个茅山道士,说此处妖气冲天,要替我们捉妖驱邪,他就大着胆只身去了象鼻山。不期回来时,止剩的半条命,心肝肠肚扒得一空。临死告我们说;那和尚道士乃是妖怪!和尚是个白猿成精,道士是头青牛成怪!又有一条青蛇,三妖聚拢上万小妖;占据水月洞做巢。白猿精是个yín贼,故此专门捉黄花闺女,那青牛怪却一味炼药,故此拿童男做药引。自得知这个消息,我庄上人无不恐慌,大都迁往他乡去了。只因我家有个女儿年芳十八,这个孩儿,方才六岁。若不走时,却不遭妖魔毒害了?我看你等之中,也有闺女,又有小孩,故才好心告知你等,快些逃命去罢,一时延误,追悔莫及!”

    倩倩听说恼道:“岂有此理,何处妖魔这般横行霸道?你等休怕。”即扯过三郎道:“这位先生,向来擒得妖,捉得怪,颇有手段。既今撞着这档子事;叫他与你方家集做主,捉了这伙妖魔!”方家人打量三郎一番,‘噗嗤’一声笑道:“高便还高大,若是去种田,也还秀气了些,哪里捉得什么妖怪?莫害了他。”三郎呵呵的笑而不答;只从耳中掣出降魔杵,迎风一幌,定在地上。捻着决;喝声:“长!”那杵就几丈高下,斗来粗细。

    方家人见了大惊道:“小哥哥原来这般手段!凭空就立棵柱子来,还是我等差了眼光,错认了你。莫怪莫怪!快收了罢,到了晚上也莫撞着人!”三郎收了铁杵问道:“我只这般手段可还捉得妖?”方家人连道:“捉得,捉得!好手段!”倩倩道:“你们还走不走了?”方家人道:“走走!到我家吃晚饭去!”即引三郎几个回方家集而来。

    到了家里,吩咐婆娘做饭,三郎等人一一表明身份,方家人惊道:“原来向日洛阳除怪,太湖荡魔的便是你呀!造化造化!”即向门外一声吆喝,众人听说,纷纷都来礼貌三郎几个。是晚,就于方家安排下七八桌饭菜,合村的都与三郎同席吃饭,一夜欢喜不题。

    次日,众庄民异口同声来请三郎降伏山上妖孽。三郎道:“承蒙列位乡亲们看重小子,你们不说请话,我也饶不得那伙妖魔!只是这些小妖之辈;还不必我亲自去拿,只交我两个徒弟去彀了。”张魁佛儿听说,唬得心头鹿撞,又不敢做声。众人说:“三郎本事,我们都晓得,那是好的!这一大一小俩个徒弟,没听见过名声,只恐本事不济,捉妖不成,返送了自家性命,可惜哩!”

    三郎笑道:“魁哥,佛儿,你们听见了?人家说你们本事没有,拿不得妖精。你们不可失了自家志气,就去象鼻山拿来三个妖精,叫大家看看你们的手段!”张魁佛儿不敢违悖,当时应了,携了兵器,拜别师父说:“徒弟们去也!”径离庄园拿妖怪而来。倩倩问道:“三郎今日何以叫两个徒弟去捉妖?如遇意外,岂是当耍的?”三郎道:“丫头不知,这为人师者;应善于培养徒弟。反之为人徒者,则应善于自力更生。我今叫他二人前去拿妖;一来去了他们总是依赖着我,二来去了他们懒惰之心。再来交他们识得自家手段深浅。他二人此去虽说不能擒住妖精,足以自保,你也不须担忧。待他们今日探个明白,明日我去拿了妖精就是。”

    且说张魁两个离了方家集就望象鼻山而来。不觉足下沉重,走三脚,退两步,从清早走至午时;方才到象鼻山下。两个立脚观看,果然好座象鼻山!但见:

    江岸列山屏,林深翠意兴。欢鸟时催语,猿鹿觅闲情。

    象鼻宁得似,云崖饮水清。朝阳奇景致,浪去月还明。

    张魁二人不知高低,走上山来。行不多时,幽林深处;果见一处洞府。洞门上书‘象鼻山水月洞’。但看那洞前时;两个唬了个倒退!但见那洞口:

    怎说山中秀,此处有邪氛。牛羊皆成怪,狐兔尽是精。

    还见蛇生冠,蜈蚣一丈身。都在洞门外,魔窝一族群!

    原来那水月洞前;三三两两,七七八八,都是一伙妖怪。在那里吆吆喝喝,顽顽耍耍。也有磨刀的,也见擦剑的,又有花拳绣腿的,还见那树上赤淋淋的吊着尸体没心没肺的叫人可怕!张魁看见这些;两只腿肚子发软,索落落的抖将起来。叫道:“师弟,想也走差了路,此处不是象鼻山,咱们走罢!”佛儿道:“师兄,你看那洞口分明写着;象鼻山水月洞,更无差哩,还望那里去寻象鼻山?”

    张魁道:“既然不差,也晓得路了,且回去叫师父来。”佛儿道:“师父原是叫我们来捉妖,不是探路,回怎的?”张魁就编谎道:“好佛儿,师兄近日受了些风寒,身子不适,头痛,想也去不得,还是你去。”佛儿笑道:“这话儿,早在师父面前说是。这会才说头痛,蒙我哩?平日见你总是夸耀自家本事,打死过大虫,眼见是说谎,胆小鬼。”张魁听说才叫道:“师弟,你说俺打老虎是谎?又骂我胆小;今日我便来显现手段,捉个把妖精你看。”

    说毕拽步往洞口来。佛儿一把扯住道:“且慢!不是你这般冒失,且听我来说!”佛儿向张魁附耳如此如此说了一通。张魁听完叫道:“什么?叫我妆变姑娘,只恐变得不好!”佛儿笑道:“你且变个我看!”张魁捻着决,摇身一变;果然变作好个丑女!正是:

    谁家女儿丑?东施莫效颦。

    娇小难相似,肥蛮一躯分。

    三围还走漏,鞋小足难禁。

    若要谈婚嫁,愁煞做媒人。

    佛儿见了就笑得打跌道:“师兄啊!你要变姑娘,也不是这般,还要秀气哩!要西施般美貌,貂蝉般花容!那才叫;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似你这夜叉模样也出不得世,其实难看哩!”张魁听说;又摇身一变;似乎有那几分姿色,始终是不太秀气!张魁道:“只这般了,再变不出。还要秀气,我去叫师父来!”

    佛儿一把扯住道:“罢了罢了,就是这般,撒溜怎的?”往手中呵一口气;变化出一只花篮,四处摘些花塞在里面,交张魁挎了篮。佛儿隐去佛家装扮,蓄上满脑青丝,各自隐藏兵器,;就摇摇摆摆往洞口而来。早有小妖喝道:“哪里来的,在这里乱走?”张魁挎着花篮,便娇滴滴的叫一声:“哎呀!想是走差路了!”领着佛儿,转身就走。小妖们一声吆喝,将他二人围了。

    喝道:“你们两个当这里是什么去处,凭你来去乱走?”佛儿道:“列位好啊!我姐姐明天要嫁人了,所以来此采摘花儿去做装饰,不想误入贵地,还望你等通融通融,饶我们走路,再也不敢来了。”小妖遂问张魁道:“是你要嫁人么?”张魁羞答答的点点头。小妖道:“夫君可是我家大王么?”佛儿笑道:“我姐夫不叫你大王,叫做你爷爷!”小妖恼道:“这小子,敢来打趣我等,什么你爷爷我爷爷!我家大王要的就是姑娘童子,你等也是没得算计,敢来这里采花。走不得了!”

    叫左右:“给我绑了!”众妖答应一声;把张魁佛儿两个捆翻了,拿进洞中。将两个各自关了。且说张魁被小妖关进一间石屋,不见天日。只见里面尽是些芳龄妙女,在那里哭哭啼啼,娇声一片。张魁心惊道:“好妖魔,私困这般多良家子女,饶你不得。”

    晚上,石门开处;走进那个白猿怪,哈哈笑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这么多牡丹,我又不用死,艳福不浅哩!”众女子见了白猿怪,早已吓得抖做一团,哪敢做声。只见张魁跳起来应声叫道:“大王,牡丹在此!”白猿怪见了张魁,笑嘻嘻问一声:“你叫什么牡丹?”张魁道:“大王,我叫做‘金牡丹’!”白猿怪哈哈笑道:“好个金牡丹,只是肥了一些,难得你有这份胆识,自家要跟我去。这些娇小的,我也不中意,禁不得熬。是你了。”

    一把捉住张魁就来自家寝室;一把搂住张魁,就要做嘴。张魁一把托住那怪嘴脸;娇滴滴地道:“大王,你这是做什么?”白猿怪笑道:“好娘子,和你耍子哩!”张魁暗笑道:“羞答答的,不做那事!”白猿怪笑道:“做了姑娘,还怕什么羞?”不管好歹,又来做嘴,被张魁闪过身,脚下踢过一条凳子,挫着那怪膝盖,扑的向前一交。那怪爬将起来道:“好娘子,你这是哪里的规矩,行房还要我拜你?”

    张魁暗暗笑道:“大王,奴家今日身子不便,也做不来,你急怎的?改日罢!”白猿怪道:“管你便也不便,进了我门,也顾不得你那些事!”急急跳起来又去捉张魁。张魁暗笑道:“好个yín贼!”抽身又闪。白猿怪见张魁只是不依,恼了他,一把展开双臂,捉住张魁,往床上一贯!那怪着实无礼,一把扯开张魁衣裳看时;哪里什么姑娘,分明一个彪形大汉!那怪唬得托地跳下床来。大喝道:“何方贼子敢来作弄我?”

    张魁嘿嘿一声;跳下床笑道:“我的儿,真个来弄你爹爹哩!”白猿怪叫道:“你果是何人,报上名来,叫你死得明白!”张魁道:“你果是何怪,报上名来,叫你也死得明白!”白猿怪道:“我乃龙济山妙道白猿大王是也。”张魁道:“我乃河北伏虎郎张魁是也!”白猿怪笑道:“管你什么伏虎郎伏猫汉,敢来恼我,不要走,吃吾一刀!”划喇一声;凭空拽过一柄金丝大环刀,望张魁猛地劈来。

    张魁侧身躲过,掣出降龙刀喝道:“我儿休无礼,弑亲怎地?”白猿怪道:“你这夯货,有什么本事,也来拿刀?”张魁道:“你这妖怪,拿的什么破刀,在此嚷凶?”白猿怪咄道:“你这厮无礼,小觑吾刀,我这刀:

    神兵那堪比,生来名声高。八卦炉中炼,文武火中熬。

    环环还相扣,纯钢点点描。三界随吾去,四海任逍遥。

    你那凡间物,怎比大环刀?”

    张魁喝道:“泼怪,你又怎敢小觑吾刀,我这刀;

    纯阳祖师赠,名称降龙刀。女娲将石炼,三味真火熬。,

    冷光侵日月,凝寒白练飘。干将那堪比,莫邪亦难描。

    丰都能斩鬼,下海可除蛟。三界只一口,妖逢把命逃。”

    说毕哈哈大笑!白猿怪听说大怒,举刀就砍,张魁奋力相迎。两个在那洞府深处这番恶斗;但见:

    人妖各有异,宝刀别有殊。白猿施手段,张魁把妖除。

    刀刀星光迸,刃刃论输赢。劈头将身侧,斫腰退步虚。

    你来并我往,护躯自有余。

    果然好斗,两个斗将三十余合,张魁虽说勇猛,毕竟学艺未精,渐渐不敌那怪。虚幌一刀,拽步望门口就跑。白猿怪哪里肯舍,背后赶上一脚,张魁屁股上着了一下;扑的一交跌了个狗吃屎。爬将起来,没头没脸的将刀向那怪乱搠,掀桌子扔凳子,满屋子乱跳。不表他两人相持。

    且说佛儿被小妖关进石屋,里面尽是些童男哭成一片,寻爹觅娘!晚上,进来一个小妖,就要捉个童子炼丹。孩儿们哭哭啼啼,那个肯去?佛儿高声应道:“差官,我去我去!”小妖惊道:“这便奇怪了,往日里,打也不肯去,今日却来了个不怕死的,自家要去。也好,省的爷爷我麻烦,你随我来。”

    佛儿随小妖出来石屋,转过一道长廊,直至一所丹房所在,开了门,里面空荡荡的。只中间一个八卦炉子,炭火正燃的通红,四周热气腾腾。小妖道:“你便在此相侯,大王片刻就来。”小妖去了。佛儿等不多时,果见那怪物推门进来。那怪见了佛儿道:“你是谁?”佛儿道:“告大王,我是来炼丹的。”青牛怪道:“炼丹也不用你,忒大了!你今年几岁?”佛儿道:“大王,我今年六岁!”

    青牛怪惊道:“胡说,六岁怎么这般高大?不用你,走!”佛儿笑道:“实是六岁,只是我比别个长得快些,大王将就用了吧!”青牛怪笑道:“你这孩子到不怕死,自要来炼丹。好,就顺你之意,用了你罢。”解下一把匕首,将衣袖拭了拭,要来掏心挖肺。佛儿惊道:“大王做什么?”那怪笑道:“取你心肝炼丹哩,怎地怕了?”佛儿笑道:“不怕不怕,大王要心肝,不劳你动手,我自己来!”说毕剥开衣裳,望胸腔子里掏摸多时,果然血淋淋捧出一颗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