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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不是不如,说实话其实明朝的皇帝大多还都是慈父,比汉朝啊唐朝的皇帝都更像父亲。从洪武帝说起,他儿子众多,就在南京设了一个大本堂,广选天下的贤才名儒,辅导皇子。给二十四个儿子都选的是天下的好地方封藩,儿子在路上打骂一个厨夫,他也要亲自写信劝告。再说太宗皇帝,他对太子不好,那也是相对于其他两个儿子来说的,对着汉王和赵王简直就是没有原则的父亲,留在京城不走也就罢了,最后赵王是有实实在在的谋逆之举的,放在唐朝估计早就抄斩了,太宗也置之不理。

    再说出阁受讲的事情,英宗五岁就出阁见群臣了,孝宗长在冷宫不错,但六岁被承认身份了之后,“不过数日”宪宗就带着他“御文华殿”,向外廷宣示了他的身份。之后的武宗简直就是孝宗的心肝宝贝,出生就立为太子,父子俩秉烛夜游还害怕文渊阁的大臣现,简直可比二十四孝。

    你要说嘉靖帝对儿子不爱,那是不可能的,长子出生就立为太子,次子三岁就立为太子,都不幸而殇。但嘉靖帝对剩下两个皇子的忽略也是实实在在的,像是对犯了错的人进行冷处理一样,裕王和景王得到的是嘉靖帝十年如一日的漠不关心。

    陈惇觉得,可能嘉靖帝心里对这两个皇子能不能长成还不确定,前两个期注了巨大心血的孩子都死了,这让他不敢再将爱和期盼投注在剩下两个孩子身上,如果普通人家以上进要求子孙,那嘉靖帝的底线大概就是活着,能活着哪怕不识字也行,不过他这想法实在太过骇异,群臣哪里摸得清,见到嘉靖帝在立储之事上的犹疑,就私下议论嘉靖帝薄于父子,何其可笑。

    “你今日奏对很好,”严嵩道:“裕王是长子,当初出府,我们没有力谏,导致二王服色没有区别,贻害至今。朝野对此事颇多猜测,以为陛下心在景王,生出了很多事端。如今裕王府身加太子洗马一官,外廷的不当言论,就可以扑灭了。”

    严嵩心向裕王,这着实出乎了陈惇的预料。

    陈惇心道你知不知道你的好儿子,早就跟景王眉来眼去了,还是说这本就是你们父子的策略,老子支持裕王,儿子支持景王,将来不管谁做皇帝,都是得益者。

    陈惇暗道我也来试探你一下,“其实陛下心中已经有决断了,下官只不过是顺水推舟。”

    严嵩一愣:“什么?”

    “陛下当初册立庄敬太子,”陈惇道:“可太监们却误将太子的册宝送到裕王宫中,人以为异。皇上听闻之后也没说什么,不过给裕王赐名,从后从土,出九域,乃是皇天后土之意,而景王名字从土从川,乃是一方宝地的意思。下官以为陛下的心意从那时候已经很明显了。”

    严嵩默不作声,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过了一会儿才答非所问道:“司直郎见微知著,见微知著啊。”

    他和颜悦色道:“老家伙们还真有许多事情顾虑不全,看来陛下让你做司直郎,也并非让我们这帮老头传授什么经验,怕也是让你来提点我们呀。”

    严嵩对他陡然亲近起来,而有了他明显的照拂,六部科道那些原本对着陈惇不加颜色的严党官员,也渐渐对陈惇和颜悦色起来,这让陈惇减轻了许多工作负担,但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这不对劲等他休沐的一天,林润诸大绶他们登门拜访的时候才意识到哪儿不对。

    林润他们是邀请陈惇一起去拜访徐阶这个座师的,陈惇一听就推辞道:“我和徐阁老天天在内阁见面,不用拜访了,倒是你们没见他几次,是要好好亲近。”

    诸大绶却道:“学生拜访座师,天经地义,你又是丙辰科的魁,自然要领衔我等去尽师生之谊。况且你在内阁虽然见他见得多,可关系乃是上下级,我们现在去拜访,是以学生的身份拜见他。”

    陈惇一想还真是,于是匆匆忙忙换了衣服。

    林润却忽然又问道:“梦龙,我怎么听说你在内阁,与辅特别亲近啊?”

    陈惇道:“胡说八道,我只是被辅叫过去谈了些话,而且都是无关紧要的琐事,怎么就成了特别亲近?”

    没想到林润诸大绶几个异口同声道:“真的是琐事吗?”

    陈惇一愣:“确实是琐事,怎么了?”

    林润他们对视一眼,道:“翰林院的王掌院去内阁,两次都看到你在辅的直庐里,两三个时辰不出来。据说你得了辅青眼,甚至六部都为你大开方便之门,这一次你任太子洗马,也是辅力荐的……我们就想问问,难道你陈梦龙真的打算投靠严党了?”

    这最后一句还是问得很严肃的,在他们看来,如果投靠严党就等于背弃了师门,这是不可饶恕的大罪,陈惇相信自己要是真的露出一点想要改投他人的想法,这些人都会同他割袍断义,毕竟此时师生关系是不可动摇的道统。

    “我陈梦龙过去、现在、未来都不是严党的人,也不会背叛师门,诸君尽可放心。”陈惇郑重道。

    陈惇跟他们做了保证,然后前往徐府拜谒。

    他一路上越想越不安,这些日子严嵩对他的拉拢,徐阶应该是完全尽收眼底的,但仿佛一点异常也无,对他如初,是真的一点不芥蒂吗?

    陈惇对徐阶的心思暂时摸不透,但他清楚他这个座师最大的能耐就是忍,忍字当头,杀师之仇也能忍,杀弟子之仇也能忍,连孙女都舍出去了,所以他是最后的赢家。他当然面上光风霁月,心胸如海,可陈惇就能真信了他不在意,真以为他心胸如海吗?

    他反过来一想,他对徐阶,还有一点历史的影子在,但徐阶对他,却拿捏不稳。因为他陈惇是前无古人的六魁,能力、品行和嘉靖帝的青睐,一个不缺,所缺的只有资历罢了,而这恰恰是徐阶暂时无法给与,而严嵩却能轻而易举给予的。

    那么徐阶对他是什么想法,自然是心存疑虑,未肯全抛一片心了。这在现在看上去无关紧要,但等到将来徐阶登顶辅,那就至关重要了。

    陈惇脑子里飞旋转,知道自己果然大意了,他暗暗盘算这一次的拜谒,一定要获取徐阶的信任。

    丙辰科的一众庶吉士们来到徐阶府邸。比起陈惇曾经去过的严嵩府邸,6炳府邸,甚至赵文华的府邸,徐阶的府邸就显得很不够看了。

    不过等他被门房引进宅院之中,才现自己还是想得太简单。徐阶的府邸虽然朴素,但里头有宛如江南名园的林园设计,郁郁葱葱的树木花草,显得徐府很是悠闲宁静。

    “这林园的设计,必然出自大家。”陈惇驻足观赏了一会风景,称赞道。

    “说起来还真有渊源,”徐阶的长子徐璠降阶相迎,道:“这园子布局出自苏州谢公之手,谢公还有一名作苏州宽园,正是状元郎外公吴翁所居的园子。”

    陈惇恍然道:“怪不得看着亲切,有此渊源,亲上加亲。”

    别人不知道设计园林的花费,陈惇是知道的。碰上一个会设计的人,就算是简单的太湖石,都能堆出一个奇景来。所以徐府这个园林的原料大工看上去简简单单,但实则藏地太多。陈惇但看徐府的一切低调而不奢华,再对比赵文华那个傻不愣登的家伙,恨不能向全天下告知自己膀大腰圆,被落职为民还真是自取其辱。

    其他庶吉士们见到堂堂次辅所居如此,不由得肃然起敬,但陈惇可是打苏州来的,遍览三吴之地,哪里不知道徐家的底细?

    坐着船上吴淞江,行不过百里就是松江府,松江府最大的仕宦人家就是徐阁老家。若说姑苏6以兴盛昌闻名,太仓王以制茶闻名,那么位于松江府的徐家,最为人所知的就是包揽着松江的三分之一的棉布产业,以及松江府几近一半的良田。

    松江的妇女善织布,这不是偶然现象——元朝时候,松江出身的黄道婆从黎族那里学来了先进的纺织技术,回了家乡之后毫无保留地教授给了家乡人。所以松江棉纺织业展至千余家,所出的织物行销远近,这个地方很快成为全国的棉织业中心。

    而且,棉布还不像丝绸,丝绸以出口外国获利,而棉布在国内就十分畅销,根本不用出口,每年都有全国各地的富商巨贾操重资而来市者,白银动以数万计,多或数十万计,而松江棉纺织业主要为农家兼营,从事纺织的主要是妇女。农闲所出布匹日以万计,以织助耕,快的时候一天一夜就能织出一匹棉布来。

    徐家干的是什么,他们一边接受土地投献,一边把数以万亩的土地进行划分,保留上好的水田,然后将次一等的水田改稻为桑,建成桑园数百顷,专门做苏州丝绸的生丝蚕茧供应。而剩下的大笔大笔的棉田,他们也要想方设法的强占,佃户白日给他们耕种,而佃户的婆娘们晚上给他们纺织棉布,人身所属全都绑在土地上,逃也逃不开。

    徐家但做这个棉布纺织,已经是松江富了,何况徐家还控制相当比例的丝绸原材料,其家之富,不知道出赵文华多少,但人家闷声大财,半句话都不说,而赵文华口袋里有点钱了,恨不能叫所有人都听见他银子的声音……果然人家说能听得见响的钱,都不是什么大钱。

    徐阁老今日褪下官服,穿着居家的便服,言笑晏晏,仿佛一位富家翁,不由自主便拉近了和学生们的距离,让每个学子都感觉如沐春风。

    而让陈惇心中惊奇的是,除了诸如诸大绶吴兑孙鑨孙铤这样的科第名臣,徐阶对三甲的学生,也了如指掌,而且不以他们名次低而有半分薄待。

    “你是陈应诏,如今在翰林院待诏,果然人如其名,”徐阶指着一名其貌不扬的进士,笑眯眯道:“我记得还有一个叫郭谏臣的,现在在都察院观政呢,将来可不就是名震中外的谏臣?”

    吴兑善谑,当即道:“还有一个叫吴朝仪的,按师相的说法,应该在礼部主持大朝仪,那么那个叫刘养相的,最有出息,在内阁养着当宰相呢!”

    众人哈哈大笑,徐阶也笑不可遏,虚点了他一下:“胡说,吴朝仪和刘养相都在刑部观政呢。”

    徐阶笑过了方道:“你们平日里各有职守,做好自己的工作即可,闲暇时候来看看我,我很高兴,不过梦龙啊——”

    徐阶对着陈惇道:“他们平时见不到我,你在内阁天天见我,怎么还登门来拜谒?”

    陈惇心道这一下还真能看出来,原来徐阁老的心里,把自己和其他人还真有了区分。

    他当即一本正经道:“平常在内阁见着师相,那是下级对上级,居官不敢言私,唯恐以私情妨碍公事。如今登邸拜谒,是学生拜见老师,自然要一叙师生之情。”

    见陈惇说的诚恳,又能在他的脸上瞧出不似作伪的孺慕之情,徐阶心中舒坦了一些,面上微笑道:“你呀,对着我还这么客气,什么公什么私,在我眼里,你们都是我的学生。”

    很快徐阶留饭,亲切地拉着这十几位学生走进幽静的后堂中落座。桌上菜品十分丰盛,足显主人宴客的诚意。

    除了几个精致的小凉菜外,主要以松江本地的菜肴为主,比如三丝莼菜汤,以莼菜、火腿丝、香茹丝、鸡丝为主料烧煮而成,是夏季的时令菜,清香扑鼻,口感活嫩,味极鲜美。

    又比如青绿饺,以青草浸出汁水,加少量石灰水沉淀去渣,经过滤,使汁水清纯,与糯米粉拌和,再以猪油、白糖、枣子、赤豆沙为馅,置于青竹笼内蒸煮,底垫竹箬叶。饺子颜色碧绿生青,陈惇一口气吃了七八个。

    “吃得来吧?”徐阶还问他。

    “吃得来,要是往里头加拌桂花,吃起来就更香了。”陈惇道。

    “很多人吃这饺子,还吃不来这么甜腻呢。”徐阶笑道。

    “就吃一个香、甜、肥、滑,”陈惇道:“姑苏的菜肴,大部分相同,学生在苏州住了几年,口味变成苏州人了,就比如这一道响油鳝糊,浙江人也吃鳝鱼,却烧得不如苏州好。”

    当然徐阶还拿出一壶好酒,要同学生们小酌几杯。一拍开泥封,陈惇就闻出了味道来:“这是苏州的三白酒!”

    其实苏州的三白酒跟浙江乌镇的三白酒同源,但不同的是三白酒传到苏州来,经过了苏州百姓的改良,在在白米、白面、白水的基础上,又添加了苏州西山特产的杨梅和水蜜桃,使口感更加甘冽。

    陈惇最喜欢喝的就是三白酒和绍兴的状元红,看上去徐阶也很喜欢,这一点两人口味还挺相近的,不过徐阶却哈哈道:“江南之三白,不胫而走半九州矣,朝中许多官员都听闻了苏州地方的名酒,然而等苏州的官员真的提了三白酒来走关系,他们就又都不待见这酒了,说这酒甜滋滋地,喝着跟白水一样。”

    陈惇福至心灵道:“像白水一样淡而无味的酒,才是真正的名酒,因为它和光同尘、清如泉水,看之淡而无味,品之却能回味无穷。”

    徐阶笑呵呵道:“哪儿这么多门道?”

    那来自山西的两个庶吉士一听这酒仿佛大有门道,顿时捧着酒杯吸溜起来,喝了半天也没觉得有陈惇说的那么神,殊不知陈惇只说给徐阶一人罢了。

    徐阶在酒桌上敞开话匣,谆谆教导,对身在翰林院的庶吉士,让他们安心学问,对身在六部观察的学生,让他们留心政事,对在都察院的学生,告诫“群鸟鼓噪,不如一默”,各有叮嘱,更是说的一帮学生感激涕零。

    陈惇见徐阶并不说自己,心知肚明,等到酒足饭饱之后,就以内阁一件积压的奏疏还要请示为名,单独留了下来。

    “学生也在雾里看花,不明所以,”陈惇道:“希望师相拨云见日,指点迷津。”

    徐阶哦了一声,意味深长道:“我看你处事老成,自有成竹,有什么事情不明所以?”

    “学生不明白为什么辅大人对学生忽然青眼有加,千方百计想要拉拢学生,”陈惇直接明言:“学生自忖百无一用,还愚钝地很,想来想去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你自忖百无一用?”徐阶好笑道:“殊不知‘状元天下有,六世间无’!六状元已经是陛下心中的祥瑞了,我们几个加起来还抵不过你在陛下心中的分量,还说自己百无一用?”

    陈惇心道果然这皮球又被踢了回来,徐阶只字不提严嵩,那就只能自己提了:“就算如此,也是陛下对学生我青眼有加,学生这个大吉祥物对辅大人来说,可是食之无味的鸡肋。不知道辅大人最近是换了什么口味,但学生是清楚自己几斤几两的,只怕辅大人一口吞下来,没有塞满肚子,反而硌了喉咙。”

    徐阶就道:“玩笑话,哪儿有把自己比作鸡肋的?”

    陈惇委屈道:“只要看到严世蕃那眼冒金光的样子,学生就觉得他像是老饕,张了血盆大口想要一口把我吞下,害得我天天晚上都要做噩梦。”

    徐阶摇头道:“你怎么把辅对你的爱护,说成了老饕对鸡肋的觊觎呢?”

    “意思就是这个意思,”陈惇道:“学生宁愿不要这样的爱护,总之是敬谢不敏。”

    徐阶道:“因为辅的一句话,你已经升做了太子洗马,一年之内,连升三级,从编修做到司直郎,又从司直郎一跃成为从五品的洗马,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东西,你举手而得,难道还不乐意?”

    “学生本来是踏踏实实一步一个脚印,依靠真才实学得来的官位,”陈惇道:“如果是陛下看见了,来赏赐我提拔我,我一定理直气壮的接受。可辅大人拿着这一个洗马的职位抢先市恩,使陛下威福之柄,徒为人臣酬报之资,学生就不知道自己做的是皇上的官儿,还是辅大人的官儿了。”

    陈惇说得如此直白,不怪徐阶眼皮浮动,但依旧滴水不漏:“胡说,你做的当然是朝廷的官,皇上的官。”

    陈惇道:“是,学生自然希望努力报答皇上,可如果所有的恩典都出自辅大人,那学生就十分疑惑,不知道自己该报答谁了。学生也想了很久,面对一个从五品的官儿,我都觉得心旌动摇,若是四品、三品甚至一品呢,那学生还有没有定性呢?”

    徐阶总算松口道:“有许多官员,可没有你这样的定性。”

    陈惇心中一松,道:“是,所以学生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和辅大人,并不是一条路。”

    “那你的路,是什么路?”徐阶问道。

    “学生的路,是希望自己的能力是升官的阶梯,自己的品行,是获得赏赐的理由,”陈惇道:“学生希望天下的官员,不会奔走在一个人的门下,靠彩衣娱亲摇尾乞怜获得一官半职,也希望天下的官员,不再以柔媚佞幸之道,服侍皇上。”

    徐阶彻底震惊了,他万万没想到这个平日里逗嘉靖帝开心,善于观察颜色的人,心里居然会有这样石破天惊的想法!

    “你、你这想法哪儿来的?”徐阶颤声问。

    “学生翻遍史书,只见唐宋宰相,皆有风骨,”陈惇道:“敢折颜抗辩,敢驳回圣旨,敢言废立,敢用唾沫沾湿龙袍。本朝也有相权舒张的时候,杨廷和敢议大礼,廷臣伏门而哭,十年方才落定。可从那以后,陛下以廷杖折辱群臣,又恣喜好选进柔媚之徒,只伺陛下颜色,甚至窥主上威福以市恩。”

    “人非严党所荐则不用,”陈惇道:“学生是这样,学生的先生唐顺之也是这样,这不仅使正人君子落入魔道,而且已经把国家公器变成了可以随意买卖的大白菜,学生只要巴结严党,就能轻而易举地获得梦寐以求的职位,学生只要以柔媚取幸,就能获得重用。那么学生根本不用想方设法地做出成绩,只需要每天钻营陛下和辅的喜好就行了,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官居一品,腰金腰玉了。”

    “可学生能骗的了自己,骗不过这天下的百姓,也骗不过后世的史书,”陈惇道:“百姓们知道你这个官儿究竟做没做好事,史书会记载你这个人做没做坏事。我不愿书上写着我陈惇一生什么可称道的事情都没有,无他才略,惟一意媚上,窃权罔利,又或者纸糊泥塑,沦为笑柄。我更不愿坐视百姓疾苦,生民无望,所以我坚持着自己的道,不愿和严党同流合污。”

    徐阶说不震动是不可能的,然而他喃喃道:“当初我以探花之身,傲然入朝堂,不肯趋炎附势于张璁,又何尝不是这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