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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博物馆开车回学校,路途顺利的话大概四十五分钟。

    周日的晚上六点正是市中心购物广场最热闹的时候。

    红绿灯转了几个回合,李珰的suv终于成为等候区白线后的第一名。

    面前的斑马线上人流如潮水,覆盖了已经逐渐淡漠的日光,其中不少年轻人,趁着最后的休息时间狂欢一场,迎接周一开始的按部就班又琐碎忙碌的生活。

    李珰手扶在方向盘上,耐心等待着倒计时。崔负献缩在后座,像是小学课堂上被老师纠正了坐姿的好孩子,双手乖巧地放在膝盖上,目光看向窗外。

    李珰有些好奇,现在的年轻人多半手机不离视线。

    历史系的学生多数时间沉浸在旧纸堆与文物中,闲余时间娱乐活动仍不会少。

    李珰很少看见自己的课代表摆弄手机,即便是课堂上,学生走神或是觉得讲课无聊时,也会装模作样地亮起屏幕,好像有天大的事情需要查阅,实际上90的内容是登顶热搜榜的娱乐新闻。

    红灯还剩二十秒的时候,李珰突然想起需要交代的事儿:“周二上课,你把身份证带过来。研究所那边需要开身份证明才能办通行证。”

    “好的,老师。”

    车缓缓发动,汇入漫长磅礴的车流。车厢内隔音效果明显,两个人不说话的话,气氛静得有些可怕。

    崔负献已经尴尬紧张到抠破了悉心保养的左手大拇指指甲。

    李珰察觉到气压有些低,后座上的学生和自己刚刚打交道,在历史系那帮孩子眼里,自己估计是另一个版本的灭绝师太。

    他从不耗费精力维持或辩解自己的人设。

    却从容地打开车载音响,里面传来清脆悦耳、空灵流动的编钟声,演奏曲目是《离骚》。

    在和谐动听的背景音乐里,为了让之后的车程稍显轻松,他清了清嗓子:“虽然我是老师,你也不用这么怕我。你师兄师姐怕我正常,毕竟我管着他们毕业呢。”说完,还自嘲着轻笑两声。

    崔负献稍微抬眼就能看见后视镜里李珰未收敛住的笑意。

    她作为考研党,曾经也深深忧虑过自己的导师会不会成为灭绝师太,以致自己度过一个煎熬的研究生生涯,最后苦逼地毕业。社会上这样的新闻很多。

    现在说“不怕”显然是敷衍的话。她才刚刚同这位光环与吐槽齐飞的天才学者打交道,第一印象扭转过来总归还需要时间。

    崔负献紧张得搓了搓手:“其实是因为老师在学界名气太大了,我怕自己做的不好。”这话说得真诚,同时委婉表达了自己的敬畏与崇拜并存。

    没想到驾驶座上的人一下笑出声:“刚才你还说自己是为它而生的。既然如此自信,就不该畏畏缩缩。我很乐意同你们这些年轻人交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