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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柔福一见玉箱,似窥见一线生机,抹去眼泪立时朝她跑去,牵着她的袖子切切道:“玉箱姐姐,快救救五姐姐,他们要把五姐姐生焚殉葬!”

    玉箱转目看看她,一言不发,淡定地将袖角自柔福手中轻轻抽出,继续从容不迫地走至灵前,点了一炷香,神色肃然地依礼三拜,将香插好,再转身对期盼地看着她的柔福说:“二太子生前最宠爱茂德帝姬,而今二太子薨逝,茂德帝姬理应相随于地下。生焚殉葬是女真习俗,唐括夫人请求已得郎主许可,此事已决,不会再变。”

    柔福愕然,难以置信地看她:“玉箱姐姐?”

    玉箱冷扫她一眼,又道:“快回八太子身边去,这是二太子葬礼,不可四处乱跑大呼小叫。”

    柔福一阵沉默,随即蹙眉仰首,对玉箱道:“你委身金人,就真把自己当金人了?做了金国皇妃没几日,奴颜媚骨的伎俩倒学了个周全。”

    玉箱不恼不怒,抬目一看赶过来的宗隽:“八太子,管

    好你的女人。”

    宗隽颔首:“是,夫人。”立即揽住柔福的腰,强把她带离灵前。

    柔福被迫随他走开,却仍含恨回首,盯着玉箱切齿道:“可叹孝骞叔叔一世忠义,竟生出了你这样的不肖女!”

    玉箱拜祭既毕,唐括氏遂命点火焚化殉葬品。几名家奴马上点燃火把,迈步走向柴堆。

    “不要!”柔福见状当即哭喊起来,就要往那边跑,宗隽拦腰箍紧她,不许她靠近。

    几簇火焰自柴堆底部次第燃起,柴上加有油,火焰因此迅速升腾,逐渐围成个火圈,不住向中心侵蚀。白马悲声嘶鸣,而烟火中的茂德依然静默垂目,生气仿佛已在烈焰焚来之前消散。

    一匹马忽地自远处奔来,其上的男子下马后猛然拨开人群朝柴堆冲去,同时不住地悲呼:“福金!福金……”

    柔福闻声睁开哭得蒙眬的双眼,看向那男子,然后惊讶地唤:“五姐夫!”

    那男子正是茂德的驸马蔡鞗。他原本容貌清俊,但此时已憔悴瘦弱不堪,像是从很远的地方匆忙赶来,一身青色单衣暗淡残破,满面尘灰,凌乱的头发上沾有几点破碎的树叶和草絮。

    几名家奴已将他中途截住,他无法挣脱,便颓然扑倒在地,双目通红,似欲泣血:“福金……”

    被缚的茂德缓缓举目,在被烈焰升温的空气浮光中缥缈地笑:“驸马……”

    烟越来越浓,茂德开始咳嗽,但却似一下有了精神,边咳边大声对蔡鞗道:“驸马,福金先去了,你多保重,替我好好照顾爹爹……”

    蔡鞗努力点头,早已泣不成声,双臂都被人架住,再也无法靠近茂德一步。

    烈火不断翻卷而上,火舌渐渐舔及白马与茂德。柔福情急之下一口咬在宗隽手臂上,他手微微一松,她挣脱他控制,又踉跄地朝前跑了几步。

    此刻有人在身后扬声唤她:“二十姐。”

    这声音让柔福稍稍镇静,她含泪回首:“串珠……”

    宁福是随玉箱来的,刚才柔福一心求助于玉箱,没留意到她也在车列中。

    “没用的,”宁福走近对她说:“你救不了她,我们都救不了她。”

    柔福心知她没说错,在金人面前,她们的力量弱如蝼蚁,自己都无法拯救,更遑论他人。她虚弱地跪倒在地上,见整个柴堆成了巨大的火球,烈焰怒张,已将茂德全然吞没,像是会无休止地燃烧下去,她双手掩面,泣道:“香云、金儿、仙郎,现在又是福金姐姐……我眼睁睁地看着她们一个个在我面前消失,却救不了她们……”

    宁福亦在她面前跪下,流着泪拥抱她,在她耳侧道:“虽救不了她们,但我们至少还可以保重自己。若还有希望,就要好好活下去。”顿了顿,她用更低的声音幽幽说:“爱,爱你的人;害,害你的人。”

    两位素衣的女子跪在地上相拥而泣。风一阵阵掠过,带着星星火点的灰烬飞出,漫天飞舞,很快有几片灰烬飞来,落在她们白色的衣袖上,像寻枝小憩的黑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