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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光绪末年严冬。

    南方某古城的豪宅大院灯火通明,但每个犄角旮旯却都挂上了大红灯笼。然而,这一举动却并不是为映衬喜气的氛围。相反,家里上上下下几十口个个面带沮丧,愁容不展。两个大约十五六岁的女孩儿,从西厢房走来,看她们的装扮可以猜出一定是这家里的侍女。棉布的短褂和长裤,一双黑色粗棉布鞋,前脸儿绣着红黄混色的花朵。两人虽没有大家闺秀的雍容华贵之气,但两颊白里透红,眉宇间的清纯却是无可比拟的魅力。

    她们步态轻盈,一条粗长的麻花辫儿在脑后时而灵巧的甩动。

    “春雨,秋霜,你们快去把那个洋大夫……那个叫詹……什么丝儿的请来,无论用什么方法都求他过来一趟。”

    房间里跑出一位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身材中等偏胖,尽管五官并不精致脸上还有些许的麻子,但那一身紫红色团花缎面长袍却映衬出富贵之气。他就是这个家的男主季富生,他口中所称的洋大夫,名叫詹姆斯·林,公开身份是英国传教士,由于善良热情又懂医术,所以在当地五年来,许多人都得到过他的救治和帮助。

    季富生是个思想陈腐之富商,家里处处都透露着传统的中国特色,生病了也从来都是找中医把脉问诊。

    然而,他的夫人齐云碧却常常偷着去过洋大夫那里好几次,几次的病疾也很快得到了医治。季夫人齐云碧从那以后便对洋大夫詹姆斯·林深信不疑,但她的丈夫季富生却越发的厌烦起了那位詹姆斯,或许在内心深处把他当成了假想之情敌吧。此刻,若不是女儿季韵寒病重多日危在旦夕,他也不会破例让下人去请洋大夫。

    “对对对,再叫上齐肖让他赶马车带你们去。”

    贵妇人齐云碧也跟了出来,在季富生身后焦急的补充了一句,丈夫终于答应了请洋大夫来,她心里突然对女儿的好转又多了一些期待。侍女们应声去了,齐云碧又转身回房看女儿了,季富生随后也跟了过去。

    闺房的那张床几个月前就成了病榻,小姐季韵寒一年前得了怪病。仿佛寒暑颠倒了一般,冬天浑身大汗淋漓,夏天却会感觉奇冷无比,有时还浑身抽搐或是昏迷一连几日。季家广散钱财遍访名医,给小姐服药无数,却依旧是反反复复不见根治。这次是昏迷时间最长的一次,已经十天零三个时辰了,守在身旁的七八位大夫都不停摇头,束手无策了。

    夫人齐云碧坐在女儿的病榻旁,望着她已经苍白如纸的脸,再一次流下伤心和痛惜之泪。房间里一片静寂,好言劝过千百遍,时间久了大家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位母亲了。就这样静静的等着,直到半个时辰以后,侍女春雨、秋霜带着洋大夫詹姆斯走进来。

    詹姆斯顾不得和相熟的齐云碧打招呼,就径直走向了季韵寒的病榻。

    房间里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盯着洋大夫的一举一动,期待一个好结果。然而,洋大夫詹姆斯拿出听诊器听了一阵,而后又翻开季韵寒的上眼皮一番观察之后,最终失望的摇着头。

    “准备后事吧,我也无能为力了。你们为什么……不早点叫我来给她医治?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洋大夫用十分生涩的中国话给季家人做着解释,话音刚落,房间里又是一阵哭声,齐云碧握着女儿枯枝一样的手,顿时泣不成声。季富生仍不太相信洋大夫的话,他也凑过去握住了女儿的另一只手,学着中医的样子把着她的脉搏。然而,仅仅片刻的功夫,季韵寒的脉搏一下、两下……越来间隔时间越长,越来越微弱,最后居然成了停滞状态。

    “韵寒!我的孩子……”

    季富生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随即便是声泪俱下,他的举动向所有人宣布了女儿的死讯。

    季韵寒刚刚十九岁就这么悄然离开了人世,季富生夫妇悲痛欲绝,然而,按照当地的习俗年轻女子去世是不能在家里停尸太久的,必须当日就下葬。于是,夫妇俩忍着极度的悲伤,当即就为女儿准备了后世。买了上好的红木棺椁,最奢华的西式洋装、洋裙给女儿穿上,金、银、玉、珍珠等各种首饰配备了一个遍,把死去的女儿打扮得如同皇族的公主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