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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维领着太医来到承国公府时,天色已经渐渐晚了,日落西山,一片霞光洒落,将整个国公府映照着发出暖黄色的微光,许老夫人见是东宫派了人来,一阵阿弥陀佛,又以为是自己下午跪了佛堂的原因。

    然后立刻叫李管家带着苏维和太医去了浅云院。

    许芊芊在院子里坐着,旁边是一块洁白的茉莉花田,她就坐在那湖面上的凉亭上,石桌上放着一盏云雾毛尖,旁侧还放了一盒香气四溢的芙蓉酥,她正端坐着,摆着一张宣纸,上面写了各种香料。

    她出了一趟府回来,便换了一身衣服,浅红色缠枝莲花宽摆裙,正垂眸仔细的看着石桌上的宣纸,那双脖颈微折,露出天鹅玉颈,霞光洒落下来,显得她宁静又乖巧。

    苏维一进来,便瞧见了这一幕,心中不免感叹道,许姑娘这副容颜,真是怎么看都好看,昨日秦公子说的那些话,苏维其实听进去了,这退婚的事情还没两撇,便有人开始按捺不住了。

    为何太子殿下没有昨日没有太在意英国公世子的事情,苏维大胆的揣测了一下殿下的想法,无非就是因为相信徐姑娘是不会看上英国公世子的。

    毕竟许小姐对殿下的那份心意,苏维也是瞧得真真的,那能轮得到英国公的世子爷呢,如今自个儿带着太医来,再说些殿下心疼许姑娘的好话,他就等着,明儿许小姐去东宫,那些谣言也不攻自破。

    苏维如是想,带着太医上前,“见过许小姐。”

    许芊芊自然认得苏维,以前每次进东宫都没少让苏维帮忙这帮忙那,前世嫁给晏呈后,苏维也是私下帮了自个儿不少忙,许芊芊站起身,浅笑道:“苏公公怎得来了?”

    苏维拿了一瓶红色小瓷瓶放在了桌案上:“太子殿下得知许小姐受伤了,于是便叫奴才带着太医来给许小姐瞧瞧伤,看看严重不严重,顺便还特意叮嘱奴才给您带了祛疤膏,这祛疤膏是太医院制出来的,药效极好,比外头买的不知好上多少倍。”

    晏呈才没那么好心。

    许芊芊看破不说破,她不知晏呈怎会好心的叫人来,其中肯定有苏维的意思,所以她也不能寒了苏维的心,再者,只是退婚,不好彻底的撕破脸皮,毕竟娘亲和安妃的关系,她与晏呈做不成夫妻,但却也不至于变成仇人:“殿下好意臣女心领了,但是不凑巧,方才我已经去了医馆,也上了金创膏,但是既是殿下的好意,那就劳烦太医瞧瞧,你们也好回去复命。”

    苏维立刻应了,忙叫太医去瞧瞧许芊芊的手,趁着这个功夫,苏维便和许芊芊有意无意的唠起了嗑,“许小姐今日不来东宫,老奴还有些不习惯,总觉着东宫少了些什么,许小姐明儿若是入宫的话,可千万别带着糕点去,若是殿下知晓许小姐手受伤了还亲自做糕点,估计会心疼小姐。”

    许芊芊自然是明白苏维话里的意思,无非是在问她明儿进不进宫,她沉吟片刻,声音淡淡的道:“有劳殿下和苏公公惦记,我明儿不进宫。”

    不但明儿不进,后日也不进,以后都不进。

    苏维咂舌,只当许芊芊如今还是在气头上,毕竟昨日殿下的语气,的确是比以往过分了些,他笑呵呵的垂眸一看,眼尖的瞧见了宣纸上写的是一些香料。

    “许小姐这是打算自个儿做胭脂?”苏维问。

    许芊芊犹豫了一下,轻轻的颔首。

    此刻,太医已然将新的细布给许芊芊系上,而后道:“许小姐这几日尽量不要碰水,免得留下伤疤,金创膏的话记得按时上,等伤口愈合的时候,方才好涂抹祛疤膏。”

    许芊芊应了,而后苏维便道:“那奴才便不叨扰了,许小姐记得按时上金创膏,之后用殿下赏赐的祛疤膏,一定不会留下伤疤的。”

    苏维正欲转身的时候,便听见许芊芊道:“苏公公留步。”

    瞧。

    还是惦记太子殿下的,再大的气,看见这瓶祛疤膏,估计也消的差不多了。

    苏维嘴角的笑意还没有完全散掉,就听见许芊芊语气淡然道:“劳烦苏公公将这一瓶祛疤膏给殿下送回去,殿下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这里已经有祛疤膏了,多了也用不完,还是留给有需要的人吧。”

    苏维碰了一鼻子灰,回到东宫的时候,踌躇着不知如何开口,思量片刻后,还是壮着胆子推门进了东宫的主殿。一进去,殿内的沉木香夹杂着龙涎香的味道便隐隐传来。

    晏呈坐在那紫檀木瑞兽的宝座上,正执着狼毫审着折子,狭长的眼眸在苏维的脚刚踏入的时候,便往门口睨了一眼,薄唇轻启,“送去了?”

    苏维咽了咽口水,“回殿下,送去了。”

    但没收。

    晏呈轻呵一声,眉微挑,像是对这个结果完全没有感到意外,继续低头看折子,少顷,他睨了苏维一眼,道:“你如今是愈发懒了。”

    苏维还沉浸在该怎么和晏呈说祛疤膏没收这件事,便听见晏呈这般说他,他心下咯噔一声,后知后觉想起自己忘了什么,立刻道:“殿下赎罪,太医去瞧了,说是许小姐的伤势没有大碍,就是担心会留下疤痕。”

    “孤让你说这些了吗?”话虽如此,他又一边批折子一边道:“祛疤膏给了就行,免得又说孤的不是,明儿她进宫,让太医再给瞧瞧。”

    苏维身体一抖,袖口里还有许小姐退回来的祛疤膏,他不说也不是,毕竟许小姐不再和以前那样,拿了殿下赏赐的东西,开开心心的便说要进宫谢恩,说了更不是,毕竟谁都不知道殿下的脾气,听见这话,会是如何,犹豫再三,还是打算将这个烫手山芋给丢掉,“殿下,祛疤膏,许小姐没收。”

    晏呈握着狼毫的手一顿,狭长的眼眸一顿。

    苏维硬着头皮继续说:“明儿,她也不进宫。”

    落针可闻的殿内,响起了将狼毫放下的声音,晏呈面色一如既往的漠然,眼底的情绪不明,慢悠悠的,一字一句语气咸淡道:“人不大,脾气倒不小,罢了,孤也乐得清净。”

    苏维从主殿出来的时候,仿佛九死一生那般,大口大口的喘气,伺候太子殿下那么多年,他又怎会不知,殿下这么说,但其实是有些动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