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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年头,没有什么事是在酒桌上解决不了的,甚至生死。一个不抽烟不喝酒的人注定是孤独的,一个不嫖不赌的人必然是难成“大器”的。

    生,要摆席;死,也要摆席。升,要喝酒;贬,也要喝酒。酒席酒席,酒中喜怒哀乐全都有,国人的酒桌文化,奇葩的,沉沦的,迷醉的,□□的,当街起舞的……大千世界、众生万相。

    疫情当下,服务类的许多行当:饭店旅店啦,美脸美脚啦,按摩搓澡啦,每况愈下,小打小闹的赔得只剩身上的二两肉。可事情总有特例,也有抓住商机赚得盆满钵满,一瞬间富得流油的。

    西北街,集学校、政府、居民区于一体,楼高得颤巍巍的,路修得宽敞锃亮,学校花花绿绿的高墙,与春寒料峭的枯树相呼应,五花八门的车、行行色色的人迤逦而行。

    政务中心门前的十字街口尤其繁华热闹,早市晚市小商小贩琳琅满目、人声鼎沸。政务中心偌大的广场上跑步的、蹓狗的、闲得无聊东拉西瞅的、咚咚锵跳广场舞的、匆匆忙忙上班的、睡眼惺忪上学的……应有尽有。好一个沸腾的所在。

    “酒是钢”叫得粗俗又霸气,占当街长长一排门市,看门“金钢”金光闪闪,“酒是钢食府”的牌匾红绿相间,煞是惹眼。又一次寒暄着鱼贯而入。当门一排冷柜,冷柜里各色各样的食材:河里的鱼、海里的虾,天上飞的,地上跑的,五颜六色,很能勾起人的食欲。一张海报贴满整整一面墙,越发衬得莱□□人。

    近三年来,单位的领导同事象得了命令似的,只要办酒席,几乎都在这。也因此这里所谓的招牌莱己经吃得作呕,到最后只能象征性地吃几口莱,撑个场子,再说着冠冕的话例行离开。

    有人不免抱怨,为什么不换一家呢?据精通时事的人透露,自从“光大”事件被举报后,大家就寻了这处可以放心聚餐办事的地,不必担心被暴光,被冠以扰乱疫情的帽子。

    故而,生的死的、升的降的、求人的被求的,但凡有需要,大家心照不宣地来此“世外桃源”,纸醉金迷之后,无往而不胜。

    老丁又一次被服务员客气地请进包间,己经稀疏地坐了几个人,都是上岁数的“闲人”,不能做什么了,捧个场充个数还是可以的,当然真金白银得摆出来,否则谁还敬你?

    老丁挑个墙旮旯的位置坐下来,位置不显人也不显,老么咔嚓眼的,别影响大家观感。老于刷抖音,老张几乎钻进老于怀里,神秘兮兮地低语,偶尔瞥一眼老丁,又更兴奋地切切察察。老丁无法,只好有一搭没一搭地嗑瓜子,焦虑地等待。一盘瓜子己经见底,老丁百无聊赖地张望着。

    邹主任摆着发福的八字步,一座小山似的霎时遮蔽了光线,老丁立马堆上满脸的笑容,谄媚地跟主任打招呼。主任视而不见,皱着眉头,扫过正八卦的老于和老张,一张胖嘟嘟的大脸悄然纠结起来。东家洋溢着满脸小心与温情,将主任请到对面靠窗的大屋。邹主任笑逐颜开,跟大领导二领导点头哈腰,大领导二领导只是矜持地点点头,最后谦虚地坐在靠门口的位置,递个烟传个菜的方便。

    六点多,学校晚课也结束了,人渐渐多起来,尘埃落定时,是一群上学期新招的“名校优生”,叽叽叽喳喳地坐了一桌子。“唉,你往里让让,没看我们很挤吗?”一个娇俏艳丽的小女人,一条灼眼的金链子在莹白的锁骨间跳跃,狭长的眉眼正含嗔带怒。

    老丁如做错事的孩子般,急忙挪椅子,几乎挤进老张的怀里。“你以为这是你们家呀,这么随便!”老张浑浊的老眼扫过那群鲜活亮丽的年轻人,意有所指。

    小美女噌地站起来,旁边高大黑瘦的小伙子拉住她骨节分明的小手,漠然道:“被狗咬了,难道你还跟狗一样咬回来吗?”他居高临下地睨视着老丁,满眼的挑衅。

    胖主任听声闻味地晃过来。“嗯嗯,老丁不是我说你,这么大岁数了不知谦让?”胖主任作痛心疾首状,“你得知道爱护这些孩子,哪有你这样的……”老丁挨了一顿训,“名校优生”们终于释然了。

    接下来,年轻人推杯换盏,美女嘤嘤,男儿豪横。老丁十分憋屈地吃着一直摆在自己面前的一碟尖椒土豆丝,老张恨铁不成钢地嘟囔着“真他妈完犊子,这辈子让你活的”!

    在指桑骂槐地责骂声中,在灯红酒绿的迷醉中,老丁浑浑噩噩地挪出“酒是钢”的大门,跃进茫茫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