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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言小朋友不喜欢那个暴发户家的女儿丁禾,但是他从来也不说。

    班上的其他小朋友也不喜欢丁禾,但是他们只敢在背后悄悄地说。

    丁禾是新来的转校生。不光老师格外照拂她,连校长见了她都是笑呵呵装出一副慈父的模样,还不是因为她的暴发户爸爸给学校捐了个操场,带塑胶跑道的那种。

    如今操场广播站外头还挂着块金灿灿的牌匾,刻上捐赠者丁国祥的名字也便罢了,偏偏前头还要加个定语:丁禾之父。

    呵,“三(3)班丁禾之父丁国祥赠”,典型的暴发户做派。

    程言小朋友举着三(3)班的班牌走在班级队伍的最前头,脚下踏着丁禾家捐的崭新的塑胶跑道,红蓝交错的色彩在秋日艳阳下格外耀目。

    主席台上拉着个醒目的横幅:艺术节动员大会。

    横幅前的校长正在慷慨激昂地演讲,唾沫在阳光下横飞。

    台下的师生们虽然见怪不怪了,却仍是忍不住地窃笑。

    三(3)班好巧不巧地排在广播站前,金灿灿的牌匾就正对着他们,时不时地晃一下眼。

    站在队伍前头的程言首当其冲,本就很不耐烦午休拉着全校开会还啰里八嗦的校长,想偷偷闭目养个神又被晃个没完。

    他蹙蹙眉,正在此时忽然听见站在他身后的两个排头的女生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在嚼舌根。

    “你知道为什么丁禾会被选上当这次艺术节的主持吗?”

    “谁不知道啊?不就是她的暴发户爸爸又给学校捐了台钢琴吗?”

    她们装模作样地把声音又压低了那么一丢丢,“艺术节的主持一般都是高年级的好不好?程言还好说,可丁禾又矮又胖又丑,跟程言哪里搭了?”

    “即便是要在我们年级里头选,也得选个拿得出手的,姚若霏多好。”

    “就是,暴发户家的女儿哪点比得上姚若霏了?”

    程言这会儿算是听出点门道出来了。

    姚若霏是班花,长得好看不说,关键是出身极好。

    她祖父如今已是省里的领导了,而父亲也是本市政坛上炙手可热的一号人物,母亲又是个小提琴演奏家,经常随乐队去国外演出。

    而她自己也是从小在各种阳春白雪的音乐里头浸泡着,小小年纪已是弹得一手好钢琴。

    在他人的眼里,她就是天之骄女,站在同龄的女孩子中活生生就像只高傲的白天鹅。

    这才是公主啊。班上哪个女生不往公主那靠,不想跟公主搞好关系的?别的不说,跟姚若霏做朋友可比跟丁禾做朋友有面子多了。

    事实的确如她们所说的,学校今年的艺术节破天荒地选了他和丁禾当主持,因为丁国祥的缘故不得不选丁禾,也因为身高差的问题,男主持便选了同年级的自己。

    也如她们所说,他和丁禾的确是不搭,即便是同年级,他也是需要居高临下俯视那营养过剩的暴发户女儿的。

    可是谁说小学生是天真无邪的祖国花朵的?女人勾心斗角就是天生的。

    俩小姑娘好的不学,学起他老妈爱看的宫斗剧里头的戏码倒是一套一套的,真是幼稚。

    他忍不住不耐烦地转过头,朝她们低吼了句,“不要说话了。”“你们比丁禾还矮”这种伤女孩子自尊的话他以超越作为一个小朋友的自制力给生生压抑下去了。

    然而两个女孩子却仍是被他给吼得快哭了,向来温和有礼跟童话故事中的白马王子一样的班长竟然批评她们了……

    程言当然不是不喜欢别人说丁禾坏话,说丁禾坏话关他什么事啊?他纯粹地只是不喜欢别人把自己和那个暴发户家的女儿放在一起说,听都听不得,一听就跟踩了雷一样烦到爆炸。

    自打这个学期开学,似乎一夜之间他的生活里哪哪都有那个暴发户女儿的影子。不仅在学校里是同班,而且不久前,他和丁禾还做了邻居,门对门的那种。

    他父母工作忙,从前来不及接他放学时,便只好拜托爷爷奶奶。

    可丁禾家搬来后他父母便省了心了,丁禾妈妈接丁禾时顺便也就把他给接上了。

    作为礼尚往来,他妈妈主动提出丁禾放学后去他家里跟他一起做作业,而他要帮成绩简直没眼看的丁禾补习!

    程言能说什么?小学三年级的小朋友在父母面前有人权吗?况且他目前还不太想撕下那张“别人家小孩”的面具。

    “程言程言,”暴发户家的女儿仰着张小胖脸,又在他耳边开始叽叽喳喳,“艺术节的稿子你背了吗?我们来对一遍词吧?”

    “没。”程言很没好气地。

    “哦,那也没事,”丁禾不依不饶,“那你念,我背,好不好?”

    程言恨不得捂住耳朵,“作业没写完。”

    丁禾干脆拽住了他的笔尾,“等等再写嘛,反正你写作业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