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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然,一道声音裹挟着电闪雷鸣,响了起来。

    班主任忽然闯进教室,神色匆匆,像受到了什么惊吓,脸上苍白了好多,他看到答岸,愣了一瞬,轻声说:“你妈妈找你。”

    答岸的不安再次涌上心头。

    她接过手机,还没靠近耳边,就听到了妈妈的撕心裂肺的哭声。

    她艰涩的喊了声:“妈妈。”

    手机传来的阵阵哭声未停,反而更加激烈,只听那边的人说:“答岸,你爸爸出事了,来一趟医院吧。”

    “咚”的一声,手机摔在了地上。

    ——

    那天的雨下得混乱又仓促,似乎要把整座城市淹没,又像是承受不住莫大的悲伤,最终化作了眼泪,以雨为势,雨下得多大,悲伤就有多大。

    那天,答岸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医院的,她看着跌坐在床边的妈妈,而医生脸上只有无奈。

    他重复着那句能让人跌落无尽的深渊,轻易就能摧毁一个家庭的话:“我们尽力了。”

    那一天明明是小暑,是夏天最炎热的一天,可是为什么全世界都那么冰冷,仿佛在结冰。

    她看着被蒙上白布的爸爸,动了动唇,想叫叫他,却怎么也叫不出口,浑身猛烈地颤抖。

    那一天,她失去了至亲至爱。

    上天很吝啬,吝啬到,她还没来得及见父亲的最后一面,还没来得及叫他一声爸爸,就把他带走了。

    带走了,再也没有带回来。

    她不知道是怎么陪着妈妈做完爸爸的丧事的,只知道父亲冰冷的身体被推进焚火炉的时候,带出来的是一盒骨灰。

    父亲葬在郊外的一座墓园,里面横竖整齐摆放着每一位亲人,庄严又肃穆。

    每天来哀悼的亲人很多,父亲的墓碑前摆满了各种花。其中也有父亲一起共事的同事,听说是爸爸公司休假瞒着家里偷偷踏上回家的路途,本想给答岸一个惊喜,却在路上出了严重车祸,货车司机侥幸存活,而她爸爸的生命永远压在冒烟的轮胎之下。

    她差一点,就能见到爸爸。

    明明只差一点。

    墓园的松木翠绿挺直,像她的父亲。

    从考完试那天起,周忻就再也没见到答岸,她就像忽然消失了一样,发出去的信息总是石沉大海,没有回音。

    最后,他问沈舒舒,沈舒舒只是简单的把那天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却不知道电话里的内容。

    她只知道,那时候的答岸脸上惨白得吓人,她的身形脆弱得一阵风就能吹倒。

    自从爸爸离开人世,答岸每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她的眼睛红肿得厉害,血丝清晰可见。

    手中的照片滑落了下来,是一张她和爸爸的合照。

    她摸索着手机,想打开,结果屏幕黑暗,才意识到很多天没有看过手机了,她与世界失联了好久。

    挣扎着起身寻找充电线,才按了开机。

    无数条信息跳了出来,有同学的,也有老师的。

    周忻发的信息最多。

    她点进聊天框,划到最上头,一条条阅读。

    七月七日下午六点:[终于考完了!猜猜我这次又放弃了哪一科,猜对有奖励。]

    七月七日晚上八点:[怎么不回我?考砸了没信心了吗?没事儿,我心里有数,肯定考不过你。]

    七月八日:[答岸,发生什么了,听说你昨天下午一直不在学校,你怎么了?]

    七月八日:[严重的事情吗?我能帮忙吗?]

    七月九日:[我在你家前面的路口,你家的灯一直没亮,你去哪儿了?]

    七月十日:[还没回来吗?]

    七月十一日:[这次我的分还是比你高了,因为你没有遵守规则,少考了一门,这次不算数。]

    ……

    答岸一条条看过,眼泪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她摸索着电话号码,哭着打了过去。

    那边很快接了起来,声音穿过屏幕,带着浓浓焦急和欣喜:“答岸?你终于肯理我了……”

    答岸泪流满面,眼泪流进眼睛,模糊了视线,又泛着刺疼,她哭着说:“周忻,我没有爸爸了……”

    似乎是手中的东西掉落在地上的声音,耳边传来一声脆响,毫无预兆砸在两人的心上。

    那边安静了许久,答岸的哭声没有停止,像无数把带着血淋淋的刀刺进他的心脏,他心口一疼,接着四处散开,蔓延至全身。

    答岸继续说:“我爸爸不在了,他不在了,医生说他尽力了,可是,我好想他回来啊……”

    一字一句都深深的撂在泛着疼的心脏上,他动了动唇,却发现声音沙哑,所有音节都暂停在了喉咙里。

    他不知道是怎么挂断电话的。

    那通电话打完之后,周忻再也没见过她。

    听邻居的人说,她们当天收拾了行李,像去了亲戚家。

    而周忻发出去的消息,那个人再也没回。

    周忻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路口的,他只觉得双脚如千万斤重,每一步都在艰难的拖着行走。

    答岸,你在哪儿

    少年孤傲脆弱的身影融在了夜色中,看不清悲伤,却又比夜色更加浓烈。

    夜空中,传来一声轻轻的,几不可闻的哽咽。

    ——

    转眼间,一个月过去了。

    学校有个规定,步入高三的学生要提前半个月开学,而且不能请假,不是重病在床断手断脚都不能找理由延长假期。

    在周忻一行人以为答岸不会再来学校的时候,她回到了座位上,安安静静的坐着。

    沈舒舒和齐微薇知道她家的变故,除了安慰不知道还能做什么,可是到了嘴边的安慰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答岸变化太大了,她瘦了好多,脸也瘦削了不少,整个人看起来低沉颓丧,也不再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