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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见月忍不住嗷了一声,擦着满脸泡泡,委屈说:“我刚洗干净的,又被你抹一脸!”

    程榆礼放下手,也没再看她,就这么在浴缸前坐着,他还穿着酒会上的衬衣,腕袖卷起,被闹腾的咕噜扑得一袖管的水。眼睫垂下,凝视热气蒸腾的水波,沉声说了声:“去床上等我。”

    “好。”

    秦见月没有再待下去,她听话出门去洗脸。对着镜子擦了一点护肤品,用手指撑着嘴角,勉力挤出一个人为的笑容。

    可能是前阵子确实胖了的缘故,在控制饮食之后,颊肉变薄许多。

    将头发绑在耳后,露出清白素净的一张脸。没有修饰的眉型,没有遮挡的额头,亮星一样的眼睛,笑起来会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身体的每一寸都在经过岁月精心的雕琢,走到今天,变成皮囊姣好的女人的样子。

    这一身成熟的韵味,像是没有攻击性的温和水流,仿佛早已撇清旧日的哀思。

    装点好琳琅的现在,她忽然没有了头绪,要怎样若无其事地忘却,她踩着走过的那一滩少女的血迹。怎么去面对心底最深处的恐惧。

    真的可以若无其事吗?

    她比谁都想要往前看。

    那天在器材室,被淹没于漫长的黑暗,秦见月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来的,她醒来是在敞亮的医务室里,人平直地躺在僵硬床上,眼神迷蒙,嘴唇枯燥。耳边是秦漪和医生谈话的声音,医生在说:“不要紧不要紧,你别急啊,只是中暑,没事,没大事。”

    秦漪焦急地问:“怎么好好地人被锁在地下室?怎么回事啊?你说这,哎哟喂,真是的。”

    医生也表示一头雾水:“这个可能是不小心吧,我估计也是没人在,具体情况你等你女儿醒了——欸小姑娘,你起来了。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秦见月拖着步伐呆滞往前迈开腿,脚步是轻飘的。

    “妈妈。”

    “怎么回事啊?”秦漪忙过来扶她,“怎么回事?昨天一晚上不回,我跟你爸急死了都。差点报警,报警说要24小时,我今天又赶到你们学校来,还好被体育老师发现了。啊?你跟妈妈说说什么情况。”

    秦见月张了张嘴巴。真相在口中呼之欲出。

    说什么呢?是被人欺负了,锁在里面。

    妈妈会怎么回答?为什么不锁别人,偏偏锁你啊。快反思反思你自己性格是不是有问题。

    到嘴边的话被吞回肚子,秦见月苍白地笑了下:“是我太迟钝了。”

    她打算忍过去。

    忍到这个月结束,高三毕业,她就能解脱了。

    应该……能吧?

    秦见月照常去上学。

    夏霁跟她的小团体会挑时间,只会在秦见月独自行动的时候出现。所以偶有一些时刻,比如去办公室去厕所,她落了单,就要快马加鞭回到教室,否则就会在路上猝不及防迎来一句嘲弄:“丑东西还活着呢?”

    她猛然回过头去。

    女孩子上前勾住她的肩膀。

    “走,学姐带你去谈谈心。”

    秦见月皱眉说:“我下午有考试。”

    夏霁用手臂紧圈住她的脖子,勒得秦见月当即放声咳嗽起来。夏霁说:“乖一点,我们就在学校谈,不乖,我们去酒店谈。你说呢?”

    秦见月一骇,面色苍白地噤声。

    她被带到巷子里面,人被粗暴推出去。瘦削的肩狠狠撞在砖块参差的墙面。秦见月摔得骨头生疼,忍不住闷哼一声。

    身侧,一个瑟瑟发抖的陌生男孩蹲在地上。抬眼瞧她。

    “这货怎么了?这就吓尿了?”夏霁问旁边的跟班男同学。

    男生扯着男孩的肩膀勒令他站起来。

    在场一共有五六个人,夏霁没急着说要做什么,不慌不忙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相机,横过来对着他们。

    秦见月惊恐问:“你录什么?”

    夏霁笑着:“录你们做.爱,回头放给程榆礼看看。”说到这,她又回过头,好奇问刘晏洺,“欸,你说男神看过a.片吗?会不会脏了他的眼啊。”

    秦见月费劲地挣脱男生的钳制,扑过去就要抢夏霁的手机:“你把手机给我……”

    手机被她猛地扑过去一砸,摔到地上。

    秦见月也第一回发狠地顽抗起来,而下一秒就被人从后面扯住。

    拽她的人是刘晏洺。

    夏霁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把手机捡起来,擦一擦摄像头的灰尘,好在手机并没有摔坏,录制也没有中断,她举起来,重新将摄像头对准秦见月,又照一下她旁边吓得腿软的男生。

    她说:“我来想想啊,先脱谁的裤子好呢。”

    秦见月不能就这样等死,她使出最后一点挣扎的力气,倏地一口低头咬在刘晏洺的手臂上。

    “嘶,草!你他妈咬我!”

    秦见月在一瞬间挣脱了束缚,立刻拔腿就跑。

    身在死胡同的最深处,她看到外面滚动的车流和清澈晃动的樟树阴影。而那个世界的安宁和稳定在眼下却离她万分遥远,将她的惶惑与恐惧远远地隔绝在外。

    秦见月跑出去每一步都无比艰难。很快,她不知道是谁的宽大手掌按在她的脑后,砰的一声,清秀的脸被撞在墙上,鲜血从额角淌下,混着满脸的泪。她偏着头,红着眼看向高举的摄像头。

    夏霁说了声:“烦死了,怎么这么不乖啊!”

    她手伸到后面,“剪刀带了没?”

    刘晏洺递过去一把美工剪刀。

    “把她校服脱了。”

    秦见月的校服外套被扒下,她里面穿的是一件白色短袖。那只扣在后脑勺的手仍然紧紧地握着她的头,秦见月被按在墙上无法动弹,也无法吭声。

    夏霁举着剪刀晃了两下,又回眸把手机递给刘晏洺,“你来录。”

    衣服的下摆被掀起。

    咔嚓一声,刀口落下,秦见月的衣服下沿被剪出一指长的口子,她雪白的腰脊露出来一点。

    剪刀往旁边挪,又咔嚓一声,另一刀下去。

    衣服下摆的一片布料被完整裁下。夏霁举起那块布料,冲着镜头示意一下:“看看,三角形。”

    手指一弹,三角形被丢进了垃圾桶。

    “再剪个什么呢?”夏霁托着下巴,苦思冥想两秒钟,“剪个爱心吧。”

    剪刀岔开,沿着那片缺失的三角形状往上,刀口定在角尖。咔嚓,又一刀下去。

    那条被剪开的口子,就顺着她的刀口一点点往上。秦见月都能感受到,刀尖有意无意碰到了她的内衣。

    “靠,太丑了,这个爱心。”

    夏霁嫌弃地把爱心抛了出去,被随之一起扔出去的还有她手里的剪刀。

    没了耐心,她上前,动手刺啦一声,把秦见月的t恤的口子猛然扯大。

    奈何衣服布料结实,扯到一半,夏霁有点使不上力气,她松松手,正要喊人帮忙继续撕下去。忽然之间,巷口传来一道质问的声音——

    “你干嘛呢老巫婆。”

    几人一起回头看去。钟杨穿着校服跨坐在山地上,在巷口的绿荫之下,单脚蹬地,本没有要过来的意思,只是好奇这里发生了什么,隐隐意识到不对劲。于是偏头看过来。

    夏霁脸色骤变,她似乎没有正常人该有的克制情绪的能力,目眦尽裂道:“你他妈有病啊,叫你别这么喊我了。傻逼。”

    钟杨也不是个好说话的脾气,他从车上跳下来,几步就走到跟前,猛地一扯她的头发:“再骂一句我听听?”

    夏霁的马尾瞬间被扯得七零八落。

    “撒手!妈的!”

    钟杨的个子比夏霁还要高不少,他毫不留情拎着她的马尾,夏霁整个人被提得快悬空。

    手一松,她脚立不住,险些摔倒。

    钟杨走到秦见月跟前,掰一下她的肩膀。

    秦见月的血已经凝固在脸上,她颤着唇,被吓得哆嗦,说不出话,很难说清还有几分清醒神志。钟杨眉一拧:“你怎么在这儿呢?”

    余光看到旁边女孩高举的手机,他伸手就夺过去,“拍什么东西?”

    切断了视频,他看了遍回放,钟杨把这手机揣进自己口袋里,没收掉,冲着夏霁说:“行啊老巫婆,欺负人欺负到你爹头上来了是吧?”

    夏霁好半天扶正了自己的发型,愕然问:“你、你认识她?”

    钟杨说:“这我妹。”

    “你妹?你哪个妹?我怎么不知道?”她看一看秦见月,又看看钟杨。

    钟杨说:“你管我哪个妹,老子的人!”

    三中能治夏霁的人不多,钟杨算一个。钟杨也不是多牛逼能压她,但他们都知道他是个打真架的,能下黑手也不怕死。

    夏霁从小跟钟杨不对付,钟杨是很明显的爱憎分明那种人,她后来学聪明了,也不敢去招惹他。万一被划分到他的敌派阵营,她不会有好果子吃。

    夏霁又看一眼秦见月,失笑一声:“你怎么不早说,误会咯。sorry。”

    钟杨没打算放过她的意思,“误会你妈。”

    他突然往前一步,一只手擒住夏霁两边手腕。

    夏霁一愣,扭了两下胳膊,却被他掐得更紧。

    “钟杨!你抓我干什么!放手!!”

    旁边的两个跟班男同学见状,又是害怕又是纠结要不要帮她一把,犹豫好一会儿上前。

    钟杨指了一下俩人鼻子,他们怂得没敢再动。

    他又回头看一眼秦见月,把挣扎的夏霁连拖带甩地丢到她跟前,示意:“扇她。”秦见月双眸一怔,不敢置信看着钟杨。

    同样,夏霁也不敢置信看向他。

    他说:“抬手,打人,不会?”

    “……”

    夏霁嚷道:“草,你他妈的别在这发疯!”她用眼神求助旁边两个男生,还有她的好姐妹,“你们愣在那干什么啊?!”

    余光里几个人影子将要压过来,钟杨抬脚踹过去一个垃圾桶。

    砰一声,高大的垃圾桶倒地,横在两边人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