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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月二十六。

  利接印、坐衙。

  恒山。

  见性峰。

  恒山派掌门令狐冲即位大典。

  此时令狐冲正接过掌门执掌的四件法器,也算是正式接过了掌门之位。至此,礼成。

  却不想嵩山派“大阴阳手”乐厚手执五岳令旗来阻止此事,令狐冲自然不肯,同日月神教任盈盈一起正与之对峙呢。其他前来观礼的数百武林正邪群豪里左道群豪们自然是以任大小姐马首是瞻,帮着令狐掌门呐喊助威,以涨声势;而那些正派大侠却默不作声地站在一旁,冷眼旁观事态发展。

  就在这剑拔弩张,事态一触即发之际。人群外面忽然有人一声大喝:“你们当中谁是田伯光!?”

  这声大喝,宛若平地里起了一道惊雷,喝声回荡在莽莽群山中久久不能停歇……震得在场群雄所有人脑袋嗡嗡作响,眼冒星光,几欲作呕。即使是人群中功力最为高深的方证大师与冲虚道长也连忙运功强压下心头翻涌的血气之后,对望了一眼,暗道:

  “此人好强的功力!”

  能以一己之力,将在场几百人的声音强压下去,别的不论,光这份内息就足以称道了。至少方证与冲虚自问自己做不到。

  而习得易筋经,吸星大法的令狐冲此时单就内力而言,已不逊于当世有数的几大高手了,因此他也随即恢复了过来,当即朗声道:

  “不知哪位江湖朋友寻我恒山派弟子?朋友驾临恒山,令狐冲未曾远迎,还请恕罪!”

  随着令狐冲话音刚落,一个身材高大、威势赫赫的男子分开人丛,走到近前,神态自若地环顾了一圈周围的正邪群雄,却对正上首的令狐冲瞧都不瞧上一眼。如电的目光扫过一圈之后,再次傲然问道:“我说:‘你们当中谁是田伯光?’”

  此人正是前些日子出现在华山,助林平之报得大仇的龙傲天。

  令狐冲自打自己习得独孤九剑,与任盈盈结缘之后,他行走江湖遇到的人从武林泰斗少林武当掌门,到日月神教的左道群豪,对待自己从来就是或以礼相待,或敬重有加。就连专横狂妄、自大骄傲的前日月神教教主任我行,对自己也是高看一眼。无论对方与自己是敌是友,可从来就没人轻视过自己。

  甚至不能算轻视,而是打正眼都不瞧上一眼的无视;还不是自命清高故作姿态,而是打心底表现出来的无视。

  似乎还带着那么一些不屑?

  这就让令狐冲感到有些不满了。

  要是放在以前,令狐冲断然不会因为龙傲天的无视而不满——生性豁达、性格洒脱的令狐冲原来本不是如此在意别人眼光之人,只不过当时他不过是华山派的大弟子,江湖无名小卒一个,出了华阴县基本上没人认识他,所以才得以活得如此洒脱。

  只不过后来奇遇不断,做出来的事哪一件不令人侧目——五霸冈上聚群豪,梅庄斗剑助脱困,少林寺中迎圣姑,直到现在居然坐上了恒山派掌门之位。如今江湖人谁见了自己不是“令狐大侠!久仰,久仰!”这身边的真情的,假意的奉承称赞声多了,人总会多多少少有些变化的。

  可终究也是不过是有些不满而已,令狐冲的气量还不至于为这点事情与人置气。而且此人一上来就用一声大吼震慑住了在场群雄,想来武功不低,现身后又指名道姓要找田伯光,这架势看来多半是来寻仇的。虽然他这个恒山派掌门是赶鸭子上架当上的,可即任掌门当天就让人杀了门下弟子落下脸面也不是令狐冲所愿。得好生应对了,于是他再次拱手道:“不知这位朋友高姓大名?要找的可是‘万里独行’田伯光?他现在……”

  此时龙傲天终于将眼神放在了令狐冲身上,可还没等他话说完,便粗暴地打断道:“是‘yín贼’田伯光!”

  “yín贼”二字,咬得极重。

  有人找梁子来了,

  而且事情没法善了了……

  围观人群中以乐厚为首的其他四岳剑派中人,刚才在与令狐冲与任盈盈等人的对峙中本来就落了下风,再加上方证大师与冲虚道长在拉偏架,落败不过是时间问题。本来打算先服个软就退走以待来日报仇的,可是龙傲天突然来这么一出正好化解了进退不是的尴尬。于是乐厚领着四岳门人们退到人群中间,兴致勃勃地看起戏来。

  而且报同样想法的人看起来还不少……

  他们都在看令狐冲如何去解决他上任之后的第一个形象危机。

  方证大师与冲虚道长也是面面相觑——龙傲天的突然出现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原来他们还怀疑此人是左冷禅阻止令狐冲即任掌门阴谋里的又一环,可仔细观察在场嵩山派门人的脸上似乎也不认得此人。而且田伯光拜师入恒山派是刚刚发生的事情,左冷禅就算想拿他做文章也不可能算到田伯光在今日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吧。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也太不可思议了……

  只能是归结为意外了。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啊……

  “这位大侠……”令狐冲强笑道:“yín……‘万里独行’田伯光当年的确做过不少恶事,按理说其罪的确该死……不过,他现在已经落发出家,法号‘不可不戒’,拜入我恒山仪琳师傅门下,这说明他现在已经痛改前非,其意也诚。有道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既然他有心向善,我们也该给他一条改过自新之路不是……”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方证大师上前双手合十打了个佛号:“令狐掌门所言极是……施主急公好义,为武林公义而奔走,无愧于‘侠义’二字,老衲亦是佩服之至。不过田伯光既然愿意皈依三宝,投入恒山门下,从此严守门规,此乃武林之福,老衲也大感欣慰。世人当以慈悲为怀,少造杀孽,请施主看在老衲的面上,放过‘不可不戒’师傅这一次?”

  “哈哈哈哈……”龙傲天闻言仰天狂笑:“好个‘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好个‘当以慈悲为怀’!也不知田伯光这厮欺辱可怜女子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过什么‘放下屠刀’、‘慈悲为怀’?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要是人人都和这厮一样,做了恶事后将头发一剃,随便找个庙一躲便可消去一身罪孽的话,那作恶的成本也太低了吧!难道和尚庙就成了恶人躲避业债藏污纳垢之地?大家可以设身处地想想——要是有个你有个仇人yín辱了你家妻女,杀了你家人,然后出家后就像个没事人一样,你们会不会跟他‘慈悲为怀’?”

  末了,龙傲天一字一顿地说道:“慈不慈悲那是佛祖的事儿,我的事儿就是送他去见佛祖!”

  这时候人群中挤出一个光头汉子,正是那“万里独行”田伯光,他甫一出现便大声叫嚷道:“我就是你要找的田伯光!敢问阁下姓甚名谁?”

  “姓龙!龙傲天!”

  “姓龙……”田伯光摸着他光光的脑袋迟疑道:“我可不曾记得我有什么姓龙的仇家。莫非是之前我yín过你家人?抱歉……这些年我做过的事情太多,一下想不起来了……”

  “你们看看……”龙傲天指着田伯光对令狐冲,方证大师道:“此前诸多恶事如此满不在乎,我可看不出此人哪里痛改前非,一心向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