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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两眉之间有个腧穴,触之理应有宁心安神之功用。

    但宁真的心静不下来。

    未等她开口,萧景润的唇下移,与她鼻尖相抵,呼吸交错。

    “捻儿。”

    他唤她的名字。

    宁真却战栗着,应答的声音都带着轻颤。

    萧景润抚了抚她的唇瓣,随后将她打横抱起,往一旁的紫檀木贵妃榻走去。

    这一款贵妃榻是双翘头的设计,一头偏高,侧面则是雕饰了龙纹祥云。

    榻上空间有限,宁真的头枕在上面,腰又被他扣着,无路可退,只好用手抵着他的胸膛。

    “陛下……”

    颤音依旧,她不知道这声音里已露出了娇娆之意。

    古人曾赋诗曰“春入眉心两点愁”,眼下她蹙着眉,不是伤春也不是悲别,却无端地让他想起这句诗来。

    萧景润不再看她,而是把她按在怀中,随后喟叹一声。

    不知为何,今日的她格外依从,还记得早先认识她时,靠近她都会被她挥拳头呢。

    脑海中不难浮现她怒气冲冲的样子,也不知道那会儿他教她出拳的门道,她掌握了没有。

    咋咋呼呼的,跟御花园里那只猫差不多,叫什么来着?

    虎子,对,跟虎子差不多。

    旖旎渐渐消散,萧景润勾起她的腿弯,使她将位置让出来,改由他坐着,而她卧在他怀中。

    “捻儿,你总这么良善。”他揽着她,寂静之时细察,能发现两人的心跳是同步的。

    这种感觉很微妙,他清了清嗓子,免得绮念复现。

    随后问她,“你对所有人都这么好吗?”

    说是问句,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声音低得很。

    宁真疑惑地望着他。

    今日两人太亲近了,原想着看在德天皇后的面子上,包容他一回。但她对这样的近距离接触有些无措。

    萧景润觉察到她的动静,箍着她腰肢的大手紧了紧,状若无意地说:“朕有时候还挺羡慕他们的。”

    “谁?”

    “很多人,温珣、王樟、春姚,甚至御花园里的宫女山莱和小狸奴。”

    宁真不解,“陛下羡慕他们作甚?”

    “他们认识你才多久,你就事事为他们考虑,每日便是见不到也要提上一嘴。那朕呢?捻儿,你恨我吗?”

    宁真挣扎着竖起身。

    萧景润以为她又要一板一眼说些冠冕堂皇的话,近来她总是臣妾臣妾的,再配上那合规制的宫中礼仪,他总觉得别扭。

    然而她摇头,“内怀怨结,故名为恨。此前我怨过我娘,也恨过我爹,但是他们一个不知所踪,一个人死灯灭,再加上时间推移,我的这些情绪已没有了。至于陛下,说不上恨。”

    “说不上恨,那就退一步,是怨还是嗔?”

    宁真沉默了一瞬,或许她怨过他。

    “陛下身处高位,做任何决断都有考量,我本不该置喙,只是从我的角度难以理解。”

    她指的是关于纪明琢一事的处理。

    “嗯。”

    “师父也教导我了,后宫虽是女眷,却系着前朝,动辄就是军国大事。既然陛下心有成算,那么想必陛下做出的决定就是当下最好的选择了。”

    萧景润失笑,“我就不能有一时失察?”

    “师父说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萧景润无言。

    自古帝王金口玉言,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哪怕一时有误,也没有往回收的道理。

    而底下的人,哪怕面对贬黜,哪怕跪着领罚,也要说上一句不知道是否违心的“谢主隆恩”。

    说实在的,他这个性子的人必然是不喜面对这样的场面。

    但这是维护君权的一个体现。

    “捻儿,今日我还挺高兴的。”

    萧景润低笑,“母后走的时候我太小了,记得的事也少得可怜。但是每当我看着母后的画像,我就好像又能想起来她微笑的样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臆想出来的。

    你惦记着她,给她抄经,她定然也会高兴的。”

    说完,他又想到太傅所教,智者应喜怒不形于色。

    但是,捻儿又不是旁人,他就是想直接告诉她,让她知道。

    宁真今日递给萧景润的手抄本地藏经,不是出于对他的讨好,而是感念他善待庆云庵众人。

    他幼年失怙无依,又遭到信赖之人的背叛。那么对于德天皇后,他必定是十分怀念的,哪怕对于德天皇后的印象不深。

    也正是这些经历,才会让他那么在意她说过的亲人之语。

    宁真稍有些愧疚,她自己渴望亲人,渴望有个家。萧景润是万民之主,又怎么能跳脱出人俗呢?

    那么,与其和他对着干,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还不如——如他所愿,成为家人。

    萧景润不知道宁真这满肚子的心思,觉得她沉静的样子还挺唬人的。

    如果不是熟识她的人,怕是会觉得她一向如此。

    正想着,宁真往他那边挪了挪身子,抱着他的手臂郑重地说:“陛下,往后我把字练好了,再给德天皇后抄经。”

    “好。”

    “陛下,家人之间需要坦诚。以后如果有事,我不会瞒着陛下了。但是陛下能不能不要不打招呼,就调走我宫里的人?”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