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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一道雷也没等来,他垂下眼帘,眼中竟然反常地泛起些许暖色来。

    他知道妙妙害怕什么,只是这个世界,人妖共存,世道乱了不知多少年,他半妖之身都没有吓跑她,难道她以为,一个夺舍还能吓着了他?

    女孩的一双杏子眼惴惴不安,泛着水色,他贪恋地睨着她的眉眼,顺了她的意:“你早就知道我的事?”

    凌妙妙如愿以偿地引到了雷,正襟危坐,清了清嗓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瞒你的。到这里以来,我总是做一些奇奇怪怪的梦……”她面不改色地扭曲了事实,“没想到是你的过去。”

    还把锅全部甩给了系统:“我什么也不明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她小心翼翼地瞅他,小脸埋在毛绒绒的领子里面,红润饱满,像是多汁的果子,抿了抿粉嫩的唇:“你介意吗……”

    他凑过去吻了吻她的唇,又在那果子似的脸颊上流连不去,半晌才道:“妙妙,不就是妙妙吗?”

    不是凌虞,是凌妙妙,从头至尾都是这一个妙妙。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心里划过一丝隐秘的满足。

    妙妙可能不记得了,她曾经对着慕瑶说过:“他不就是他吗,是人是妖又有什么关系。”

    他将这句话回赠给她的时候,终于觉得自己慢慢地靠近了这团火焰,比旁人都有资格将它紧紧拥在怀里,永不放开。

    无论她是谁,无论她有怎么样的秘密,只要是她,其它的又有什么关系。

    他抚摸着她柔软的耳垂,嗅着她身上熟悉的栀子香:“好想让其他人也知道。”

    “……为,为什么?”她搂着他的脖子,被亲得有些糊涂了。

    又不是什么光荣……

    他的声音很轻:“最好他们都退避三舍,没人敢觊觎你。”

    “……”凌妙妙憋红了脸,气得将他推到一边,赤着脚爬下了床,“你让开,我喂鸟儿去。”

    慕声伸手一搂,将女孩拦腰抱起,灵巧地换了个位置,放回了柔软的床上,漆黑的眸望着她,纯粹得只剩暖光:“我去喂。”

    鸟笼儿摇摆,黄澄澄的谷子像流沙一般倾泻下来,堆成了一座谷山。

    小鸟没有想到半途而废的乞讨竟然真的能换来吃的,双脚灵巧地蹦到了食槽前,抬头一望,望见了一双漆黑的眸。

    “唧……”

    今天竟然是大老虎来喂!

    细细的食管猛凸,它噎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子期:高兴了喂鸟,不高兴打鸟。

    鸟:你大爷!

    第106章旧恨新仇(六)

    喂了鸟之后,他将凌妙妙的帐子放了下去,穿好外衣出了门。

    慕声拎起放在石台上的壶,给前院的几盆千叶吊兰浇水,水很快洒完了,他便望着绿油油的草叶出神。

    冬日稀薄的阳光下,圆圆的叶子上流动着水珠,闪着一点光亮。

    他默然摸向自己的心口,感受皮肤下心脏的跳动。

    忘忧咒解开后,无数遗忘的旧时光尽数涌回脑海。

    他在脑海中描摹着暮容儿的脸,一颦一笑,终于慢慢绘成最初那个熟悉的人,在妆台前给他梳头发,言语温柔,“小笙儿的头发像他爹爹,又黑又亮的。”

    红罗帐前光线昏暗,一缕光从帘子的缝隙里照进来,落在她的侧脸上,恬静温和,眸中是掩不住的怜爱。

    这样一个人,连恨也不会。

    他有娘的,曾经。

    纵然步履维艰,因为彼此支撑着,也从不曾觉得苟且。

    离开花折的前一日,她从抽屉里拿出了那把闪着银光的仙家之物断月剪,在他及腰长的头发上比划着。

    她长久地望着镜子里他的容颜,似乎想要将他的脸刻在自己心里。

    “小笙儿,娘问你。”

    “如果有一日,娘不再是娘了,你会害怕吗?”

    他仰起头,望着她,惊异地发现她虽然笑着,眼睛却红得可怕,旋即,两滴殷红的鲜血,从她眼眶中掉出,猛然落在雪白的腮边。

    “娘怎么了?”他惊慌地伸出小手,抹花了这两滴鲜红。

    她握住他的手腕,微笑道:“笙儿,这是离别之泪。”

    “娘不会让你变成个怪物的。”她说着,擦干眼泪,拉起他的头发,一把剪了下去,齐齐剪断了他那一头的仇恨之丝。

    断月剪乃仙家之物,断爱断恨只能择其一,断了他与生俱来的恨,就断不了她累及一生的爱。

    由爱生恨,孕生怨女。

    容娘握着他的手,怜爱地理了理他的额发:“不要怕娘,娘会拼命护着你,要活下去。”

    而他由此从六亲不识的怪物,退让一步,变作可以伪装成人的半妖,时至今天,还依旧有爱恨,有□□,有温度地活在这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