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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坐着的姿势诱人至极,展现出了优雅的曲线,像足了一只搁浅在岸边的美人鱼。

    一点一点的,她移开了手指,斜睨过来。

    睫毛像蝴蝶翅膀伸展着,眸中是江南烟雨,春色无边。

    从鼻尖至樱唇,再至下颌的弧度,是天工造物,在她抬头的一瞬间,仿佛这幽暗的石穴都被照亮了。

    长须道人点点头,打量眼前女子的眼神并无波澜,二人开始交谈,短促地说了三两句话,全听不清,背景音是刺耳的尖啸——

    躲在石壁背后的女人,身子颤抖着,发红的眼里只剩下地上坐着的那个尤物。

    似乎只是为了专程来看她一眼,慕怀江和那长须道人只短暂地说了几句话,便离开了。

    沉重的镣铐哗啦啦作响,她换了个姿势坐着,脸上依旧挂着无谓的淡漠笑容。

    隐在黑暗中的女人从石壁背后闪出,几步走到了她前面,摘下了兜帽,露出了一张花了妆的脸。

    ——白怡蓉。

    她居高临下,死死盯着女人的脸:“你是谁?”

    那女人歪过头,好笑地看了她一眼,神情漫不经心:“你又是谁?”

    她的声音娇柔动听,带了一点恰到好处的沙哑,回荡在石洞里,揉得人心房都酥了。

    “你还有脸问我?我是慕府的二夫人,你这没名没分的妖物,你算什么东西!你连人也算不上,竟敢勾引人家的丈夫……”她有些气急了,说了没两句,便几乎演化成了指着鼻子的叱骂。

    “勾引?”那女人看着她,沉默了一会儿,眼中开始闪动起幽幽的光,越发显得那笑容诡异,“是你的丈夫死缠烂打不放,怎么能算勾引。”

    “你胡说……”

    “信不信由你。”她慵懒地笑着,“我与他的儿子,他不就接进府里,给你们慕家做继承人了么?

    白怡蓉脑子里嗡地一下,连喊叫的力气都没有了,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不是,不是谣传吗?”

    女人伸出手臂,拉动锁链哗啦作响,仿佛刻意给她展示手腕上的镣铐:“你看,有了儿子还不够,他还要我留在他身边。人妖殊途,他不能娶我做夫人,也要我做他的禁脔。”

    白怡蓉双目发红,恨不得冲上来将她撕成碎片:“不知廉耻……不要脸的狐狸精。”

    “他爱我呀。”女人似乎没看到她的怒火,接着缓缓道来,“他对我百依百顺,恨不得将天上星月都捧到我眼前,我都对他不屑一顾。”

    她缓缓侧头,眼里含了一点讥讽的同情:“他爱过你吗?”

    “你知道被人爱着是什么滋味吗?”

    “你的一辈子,除了生孩子,还有什么别的价值吗?”

    “住口!”白怡蓉尖叫着扑过去,骑在她身上,揪住她的头发,在她那张动人的脸上,扇了几个耳光,又狠狠挠了几个血印,“小贱人,贱人,让你得意……”

    她轻笑着,仰头挑衅地看着失态的白怡蓉,脸上的血印和红肿很快消退了,又露出白玉无瑕的皮肤:“可惜,没用呢。你忘了吗,我是妖啊,这点小伤怎能奈何得了我?”

    白怡蓉气喘吁吁地看着她,双眼里满是血丝。

    “你活一辈子,青春不过二十年,便年老色衰,你看,你的皮肤已经开始松弛了,真可怜。”

    她轻轻笑起来:“而我永葆青春貌美,哪怕慕怀江成了老头子,我也永远是这个模样。”

    “你奢求你一辈子的东西,单凭一张脸,就让我轻易而举地得到了,真抱歉啊。”

    “毕竟男人啊,总是这样色令智昏,你说对不对?”

    “你……”白怡蓉的牙齿颤抖起来,怒火上头,有一种溺水般的昏涨感。

    “除非你杀了我。”女人笑得愈加妩媚,“否则,你一辈子都不可能拿我如何,知道吗?”

    杀了,杀了她……脑海里的念头越来越清晰,浑身的血液直往头上涌。

    “杀了你……”

    “你敢吗?”她笑得挑衅,极亮的眼珠仿佛两盏幽亮的星。

    “嗤——”颤抖的手握着匕首狠狠扎进了柔软的皮肤下,“我怎么不敢……”

    湿热的血液流了她满手,散发着奇异的香气,她如梦方醒,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之后,连爬带滚地往后退。

    地上的女人如同一只泄了气的玩偶,在血泊中抽搐着,望着她,眼中闪着亮光,口中发出了“嗬嗬”的气声,竟然得意地放声笑起来,场面诡异至极。

    旋即,那具完美无瑕的身体慢慢破碎,一半化作飞雪,一半化作落叶,在空中旋转散开,一阵风一样猛然钻出了桎梏,插在她心口的匕首和那锁链,哗啦一声掉落在地上。

    白怡蓉意识到自己闯下大祸,腿都软了,挣扎着爬了半天,才爬起来,沾血的手在石洞里拖出道道深红的血痕。

    她顾不上戴上兜帽,转头便踉踉跄跄地往外跑,旋转降落的飞雪和落叶,如雨势倾颓,罡风席卷,转瞬包围她娇小的身躯。

    白怡蓉猛然向前扑倒在地,像死了一般一动不动。

    过了很久,她极其缓慢地爬了起来,步履不疾不徐地走回到石穴前,弯腰捡起了地上的匕首,揣进了怀里。歪过头去,像是游览一般,细细环顾了四周,随即无声无息地走出了地牢。

    第105章旧恨新仇(五)

    “怀江携空青在外言语两三句话,再折返地牢时,发现怨女已为人所杀。”

    “杀”字最后顿下的一点极用力,像是铁块蓦地坠在纸面上,渐出毛糙的墨痕。

    慕瑶的心头一坠,眼皮跳动起来。

    那一顿似乎用尽了写信人的全部力气,后面的字迹变得松散无力,仿佛绵长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