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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雾弥漫,虽是寒冬,脚下却是阴絮缠绕,张先生眼底发黑,阴絮由下而上不断融入他的体内。

    脸还是那张脸,但席隽知道,那只是张先生的魄。

    张先生道:“想必公子不知,这阵法在阵头和阵尾最强吧”

    “我看离呼学子面色不好啊”

    “嗯,所以识趣些”,席隽右手抱着离呼,淡声道:“就别废话了”

    音落,他左手臂微抬,原本粘稠的黑雾忽然凝聚,密不透气的似清潭窑的瓷器,而后左手向后拉,便似有金锤天斧豁然劈下,碎裂之声乍然响起,不仅是黑雾,连带着把这庄府都要撕碎了。

    同时破碎的还有“张先生”那张借魄而来的面容,为逃命脚尖方向已动,却在不过寸离时锋利即至,一道深黑的裂纹从漆黑眉梢划到嘴角,无血,却深可见鼻骨。

    在法力最强的阵尾处他甚至没有避开的机会,蓄势多时的全力一击竟被挥手挡过,二人功力相差,可见一斑。

    “你到底是谁?”,张先生手捂胸口,嗔目裂眦,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之人。在这无名小镇,竟有如此深不可测的人。

    席隽未答,听见抱着他脖子的离呼轻声叫了句:“哥哥”

    席隽因心疼离呼而不悦,左手抬,身侧凉亭轰然碎如粉屑,张先生大为震惊,他不知解阵之法,却能单手将阵撕裂:“你若撕碎此阵,震中所有人都将化为粉末,就算你能护住你怀中之人,那两个白衣少年你就不管了吗?”

    席隽落手之时阵已毁半,对于张先生所说无半分犹疑,再抬,他左膝一声脆响,轰然跪地,膝骨断了。

    张先生痛如刀斧加身,全身气血翻涌,绝境之时愤然聚气,抬头,视线落于席隽怀中的离呼身上。刚离开柴房之时让他侥幸察觉这孩童体质非人,且有不低功力在身,此刻已无后路,他耗尽气力终得使出这一咒。

    黑雾从弥漫到翻涌,带起地面积雪三层,雪花漆黑如刃,似蛇盘旋空中。刀尖锐利,刺朝席隽,如箭离铉瞬间。

    在黑色雪刃出现的那时席隽收了手中之势,离呼是他从草丛中捡来的,起初之时还曾试图帮他寻找家人,但皆无果而终。而眼前之人的功法竟然与离呼如出一辙,同为雪刃不对,席隽道:“仿生咒”

    “公子啊”,张先生少了他的压迫,手掌撑地能缓缓站起了,笑声如啸:“你可别忘了,这是谁的阵”

    “是我的阵!我便有机会用出仿生咒!”

    席隽眉宇冷冽,已落手势再抬,凉了的音调透出他此刻的嫌恶:“凭你用此法”

    “不配”

    音落霎时,高楼震毁,漫天碎屑随骤风急旋,带过之地黑雾具散,张先生如一具任人宰割的碎木玩偶。

    “哥哥”,离呼突然唤道。

    席隽侧头,应声温和:“嗯?”

    离呼脸颊红烫,形如满月的眸亦是暗红,他受阵影响已有一阵,看着席隽,提的是这几日压抑的心事:“我不想你走”

    席隽耐心答:“庄家夫妇会好好待你,他们不在阵中,无碍”

    “我说我不想你走!”,随着离呼的喊声,遍地积雪豁然盘旋上空,其势是刚刚张先生所控的百倍,如万箭齐发,其中一片划过席隽裘衣衣领。

    离呼失了大部分神智,失控道:“我不要别人,我就要你!”

    暴雪漫天,张先生趁席隽分神瞬间终觅得机会,化作一缕黑雾逃走。

    席隽未追,他记起告诉离呼自己要离开的那日时,他亦闹过,大哭,耍赖,不睡觉。但数日后察觉他的心意已决,反过来向他道歉,说哥哥对不起,你快要走了我不该惹你生气。

    这孩子天真烂漫,懂事可爱,席隽亦是不舍,温声道:“听话,离呼”

    离呼目光执拗,低头,用力咬在席隽手背。

    席隽揉揉他的脑袋,手心不含法力,任他胡闹发泄。飓风起,风向反逆,已全力逃出半刻的张先生被瞬间抓回,他背朝席隽不可置信,呼喊:“你”

    刚吐出一个字,柳树化作哀棍横穿胸口,先生毙命。

    席隽掌心向前推动三分,生生剥离其魄,置于阵外睡熟人之身。

    左手再次按下的同时,此阵中世界粉碎的彻底,漫天黑沫状的尘埃。

    手背上的咬力渐松,离呼松开口,眼瞳的颜色由红变黑,他反应了两秒,知道自己惹了祸,低低的叫了声:“哥哥”

    席隽:“嗯”

    离呼吹了吹他的手背问:“很疼吗?”

    席隽:“手伸出来”

    离呼手从裘衣中拿出,问:“伸手做什么?”

    席隽:“我咬回来”

    离呼送出一半的手停住:“”

    席隽笑出声。

    阵碎裂之声如干柴投进烈火,自他们踏入府内那一刻起所见之景皆为虚构,正如张先生所言席隽虽不知解阵之法,却能将其撕碎。

    随着碎屑飘散,庄府本来的样貌也渐渐露出,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惊呼,是顾温的喊声:“抓住我!”

    席隽回身,离呼也抱着他的脖子仰头去看,只见顾温和占言被困在残阵一角,随着阵角的碎裂逐渐无处可避。

    离呼忽然想起刚刚张先生说过的话,若此阵被毁,这两个白衣少年也会随阵碎裂,他着急的叫了声:“哥哥”

    席隽的眉梢染着几分意外,低声说了句:“难道,是我理解错了?”

    说完,他左手一抬。

    只见顾温腰间的锁灵绳随着席隽手势锁开绳出,转而幻化为舞女手中的绸带,绸带似有意识一般捆在顾温腰间,另一头又捞住被黑雾吞噬更深的占言。绸带两头向中间汇聚,直接二人腰身相撞,周围泛起金色光芒,稳稳的落在府地之上。

    离呼眨眨眼,懂了,这锁灵绳可护他们不被阵毁所伤,可是他们不会用,但哥哥会。

    尴尬了。

    占言死里逃生,大喜道:“顾兄,你这宝物还有这作用啊”

    顾温缓解着信危急而加速的心跳,没应占言的话,因为他也不知道,回头见席隽带离呼进入了右侧厢房。

    张先生躺在床上,他满头是汗,虽双眼紧闭但神色焦虑,似恶鬼压床般。席隽抬手,与离呼床头模样相同的歇指盘落于手中,指腹轻捻,歇指盘化为灰烬。

    至于还没醒来的张先生,

    “你要试试吗?”,席隽问离呼,知道他没那么喜欢学业,却对此类感兴趣。

    离呼点头,从席隽怀里跳下来,走到床边伸高手臂,使劲儿拍了一下先生的额头。

    张先生惊醒,眼睛睁开的瞬间瞳仁放大,直勾勾的盯着眼前,虽是醒了,但呼吸微窒,没喘气。

    离呼趴在床边,叫了一声:“先生”

    张先生如梦初醒,转头看见席隽,迅速下床,赤脚站在地面,深鞠一躬,道:“多谢公子相救”

    刚刚梦中场景虽非他所为,但他皆有记忆,邪祟取了他的魄,在阵中为非作歹。

    亏得眼前之人毁阵剥魄,才能还他意识,否则即便救回性命想必他后半生只会是个疯傻之人。

    两白衣少年由外匆匆赶来,占言走进里间道:“虽然阵法已破,可全府之人皆在梦魇之中,叫不醒”

    张先生看这二人的装扮不俗,询问道:“二位是?”

    顾温占言再次自报家门,顾温:“在下行止山琼诣府顾温”

    张先生眼睛亮了一下。

    占言:“在下凤璇派占言”

    张先生又惊又喜,朝二人拘礼道:“二位少侠来自名门望宗,想必定是身法不俗,还望少侠能够解除此咒,救下着这一门之人的性命啊!”

    顾温和占言互相看了一眼,他们刚才不是没试过,而是试过无用才进来的,顾温话中有几分歉意:“我二人虽出自大宗,可皆是新入门弟子,尚不足数月。功法与经验都欠缺,所以”

    占言先他一步,已经默默看向蓝裘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