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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府邸上方覆黑云压城之势,雾气稠绵的像是浓粥,沾裹住庄夫人春分时叫人移来的几颗柳树,枝干干枯,随压迫之势弯折,像是一个濒死求救的老人。

    柳树常用作于哀棍,大多人认为此树不吉,庄夫人却不在乎这些。

    席隽带着离呼立于府墙之上,耳边嘶嚎之音不绝,苦痛之绪像是从脏腑中喊出来的,此刻丑时,整府之人都处于可夺命的梦魇之中。若是他们今夜未查,明日一早,便会有人报官,庄府上下数十口一夜之间满门皆离奇命丧。

    垂眸,府门半掩。

    离呼从席隽怀里冒出头来,又缩回一半的脖子:“哥哥,我从没见过这般”

    他年纪小,有些被震慑到了又极担忧的:“庄家有好多人”

    席隽问他:“知道客房的方位吗?”

    离呼摇头:“我每次都是住歇房”

    “庄家夫人待你倒是好”,席隽:“脑袋缩回去”

    离呼立刻缩脖,待席隽揽他跳下府墙之后,他穿上裘衣自己下来走。

    离呼跟着席隽向南:“你怎么知道先生在这个方位?”

    席隽:“歇指盘在他手里”

    离呼感受了下,南向的邪雾最浓,那定是由歇指盘而来,但浓的不仅有漫天雾气还有夜色,纵然庄府有醒夜的烛灯,但很快离呼眼前便是漆黑一片。

    攥紧身侧人的手:“哥哥,我看不见了”

    稚气的声音比寻常弱了几分气势,席隽揽过他,弯腰道:“抬头”

    离呼仰起脑袋。温热指腹轻触眉心,再睁开眼时又看见了府内的烛灯,温黄高悬。

    眼前明剑乍亮,锋利迅疾,离呼惊叫声未出已被抱起,利剑擦裘而过,他缓了口气侧头看见两个白衣少年。

    有些眼熟,忽然想起是今日,不对,已是丑时,是昨日被自己用雪球砸醒的二人。

    离呼气不过:“你为何要杀我?”

    “怎么是你们?”,腰间红透玉佩的少年收回利剑,跑过来:“你们怎么进来的?”

    离呼道:“哥哥抱我进来的”

    少年看向席隽,脸色一阵白一阵红的,要不是长得清秀,这模样在今日这样的夜晚,怕是会吓着府里的年轻丫鬟。

    离呼正心想他是怎么了,只见另一少年拘礼后道:“在下行止山琼诣府顾温,我身边这位是凤璇派的占言,今夜此府异样,为避免伤及无辜,占言在府墙周围曾设下结界防止有人误入,不知二位是如何进来的?”

    离呼想起来:“我记得了,哥哥跃下府墙时是有一阵小风来着”

    凤璇乃四大名门之首,其弟子所设结界竟被唤做一阵小风占言的脸色快如他的玉佩红艳了。

    顾温并未惊讶,再次拘礼道:“上次二位走的太快为来得及道谢,多谢出手相救,不知二位公子如何称呼,师从何门?”

    席隽观测周围,此处黑雾最浓,距离歇指盘应当不过数米,但不见客房及其门向。无门无派的话尚未出口,离呼灵机一动,大话道:“我叫离呼,哥哥名为席隽,我们师从鸢骨城”

    这话丢到地上,砸出个数十米的大坑。

    席隽弯腰,弹了下他的额头。

    离呼当着哥哥面说大话,闭了嘴就开始心虚。

    占言起初一惊,连脸色都恢复了正常,见此又道:“公子救我二人又轻易破此结界定当深不可测,但是鸢骨城百年前已被灭城,乃天下四宗禁忌,即便孩童,亦当慎言”

    耳边府宅内的惊诧之声顿消,或者其实从刚刚就开始消散,此刻浓雾之中安静的如棉。顾温拉回话题道:“解此邪阵,需先找到阵眼,我们分头寻找吧”

    说完他又嘱咐:“席公子,此邪阵蹊跷难缠,一切小心”

    席隽视线带过他腰间佩戴的黄色捆灵绳,应了一声。

    府内极为安静的,离呼察觉异常,他故意用鞋子摩擦地面,可还是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他虽非人,但从小被席隽养在身边,安安稳稳并未见过邪祟,他不搓地了,紧着往席隽身边靠了靠。

    席隽:“用抱你吗?”

    离呼摇头:“我敢的”

    庄府虽大,但目之所及不见任何房屋凉亭,外加尖叫之音消散,离呼担心的问:“他们会不会已经”

    一阵急促的哭嚎之声打断他的问题,该声音耳熟至极,离呼惊道:“是先生!”

    寻声而至的还有刚刚分开的顾温及占言,他们神色匆忙赶至凉亭处,见凉亭中央躺有一男子,双目紧闭,眼底发黑,嘴唇为紫。

    而他身侧跪着一玄色素衣男子,悲恸哀哭。

    占言上前,探躺地男子的脉搏,沉声道:“已经死了”

    离呼刚要前去看死者是谁,被席隽挡了下眼睛。

    庄家夫妇人善,在府内搭学堂聘教书先生,此镇中凡是读不起书的孩子皆可来此读书,分文不取。他们决定收养离呼后,就让他和大家一并学习。

    教书先生姓张,属外乡人,尚未成婚,因往返路程每日需两个时辰以上,庄家夫妇常常留他夜宿此处,贵客款待。

    离呼被遮住眼席隽却看到了,死者正是庄家家主,庄启则。

    顾温询问:“发生什么事了?”

    张先生边哭边说:“我入夜之后就觉得不对劲,就在房门上贴了驱邪符,待到夜里子时,就听见府内惊嚎之音不断,我出门来看,发现府内的所有人都不在房内,有的在庭院,有的在柴房,全都昏迷,我这才在凉亭发现了庄家家主的!没想到他已经,已经”

    悲痛之音再起。

    离呼身体颤了一下,虽未见到庄家家主面容,但眼眶温热,庄家家主是多么好的人啊。

    占言:“到底是什么邪祟如此狠毒”

    顾温询问道:“那其他人呢?你说他们所处各异,能否带我们去看看,是否还有生机可寻”

    张先生抹了把眼泪,跪的久了腿有些不利索,转身时才看见:“离呼你怎么在这儿?”

    离呼掉泪,叫了声:“先生”

    席隽牵着他的手,眸色素淡:“先生,你送予离呼的歇指盘可随身携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