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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普通人是没有法力的,若要脱世之能,则需渡过叱辜桥下。据传,肌肤触碰河水,如万虫蚀骨,而这只是开端。河中,残魄遍布,欺身而上,弱者走一遭,这身体就是别人的了。”

    “哥哥,你说我会不会就是从叱辜桥来的?”

    一个纸团大的雪球被丢过来,小男孩不远处的枯树旁倚着一个长衣男子。他眼眸轻阖似不喜这冬日的阳光,懒洋洋的开口:“你寻常就是去学这些?”

    连峰的松柏端着一峦的积雪混成漫山雪白,寒风带起些许,沾挂在袖边。小男孩儿侧了身躲过,继续堆他的雪人,他本就年小不高,却偏要堆个大的。

    “这就是昨日先生说的”,离呼推了推头顶的棉帽继续讲:“先生还说叱辜桥旁有一鸢骨城,要是有积怨之人为复仇走过叱辜桥下,一冒头就会被捉到鸢骨城里管教的。”

    “因为鸢骨城有一才绝城主,样貌才绝,功法才绝。哥哥,你盼不盼着见一见他?”

    近日入了寒冬,大雪连下数日,那厚度已没了离呼的膝处。男人身披蓝裘,长及雪地,颜色虽显,不动时却似与林间融为一体。

    席隽眼帘微抬,侧头:“你想?”

    离呼声音清亮还带着一丝稚气:“想啊”

    “什么没用你想什么”,席隽瞧他的雪人堆的就剩个鼻子,棉领闹的欢了也被丢在地上,走过来弯腰捡起:“把自己冻成雪人不是简单?还堆什么”

    离呼仰头笑,在他过来时伸着脖子配合:“我很热,就连先生都说我像个小火球”

    席隽用树枝添了雪人鼻子:“我看是煤球”

    “哥哥”,离呼无奈的纠正他:“我这么白”

    他话到没错,男孩眼睛如盛满月,肤白似雪,外加上挑剔的性子,席隽:“娇气的像个小姑娘”

    “我不是小姑娘”,离呼手被握着,一下下踩在雪地里,碰到不好走的地儿握哥哥的手借大力,把自己悠起来:“不过,准确的说,我好像也不是人,啊,我不是故意的”

    玩的得趣而失了控,仰头的瞬间似由下而上吹起一股厉风,风寒如万年寒冰,雪花利刃,顷刻间身侧三棵枯木齐根砸在雪地之中,无声无息。

    正应了他的那句话——我好像也不是人。

    “再毁几次这林子到了春日就该秃了”,席隽抬手,其中一片落在指腹,利刃转瞬化为温热,告诫:“不可对他人讲”

    “可是”,离呼赶紧喘口气调息:“昨天先生给我们摸骨,恰好到我时结课,要不他就发现了,今天或许会继续摸”

    席隽:“不让他摸”

    离呼仰头询问:“那我要如何回绝他?”

    阳光照在蓝色毛裘衣领,他教道:“别碰我”

    离呼个头尚未及男人腰腹,走路紧贴着他:“先生若问缘由呢?”

    席隽:“嫌脏”

    离呼眨眨眼,觉得哪里不对,但听话道:“噢”

    风中霜寒,冷冽成僵,忽而风中若隐若现夹杂着奔丧的唢呐之声,声音渐近,喝疾厉,刺如尖。

    虽是晨时晴空万里,天空之上却似骤然飘下偌大雪片,色非白而暗黄,‘雪片’漫天而下,遮天蔽日。离呼觉得新奇,抬手接了几片:“哥哥,这是什么?”

    席隽眼帘微垂:“冥币”

    “那是什么?”,他正是随便一件事物都能问上半日的年纪。

    席隽:“是给离开之人的财物”

    “噢”,离呼:“那等你后日离开后,我也买给你”

    “”,席隽正欲解释,视线却停留在那冥币之上,这不是普通的冥币。

    离呼似也瞧出来了,使劲的拽了拽席隽牵着的手:“哥哥,这上面有咒”

    说着他从袖口中掏出一本书和一歇指盘,书的皮面泛黄,看起来比他年岁大了数十百年,他匆匆翻开:“我见过的”

    他的掌心小,拿不住那许多东西,又把歇指盘送回袖中,席隽质问:“我给你的包子钱你都去买了这些物件?”

    细嫩的手停顿,哥哥叫他全名了,不妙哉,离呼撒娇:“哥哥——”

    席隽:“再捏着嗓子叫一会儿让先生罚你”

    离呼立刻闭嘴,似先生突然要临时小考般匆忙翻阅古书。

    冥币漫天而下,零落密杂,从竹林不远处现出一行人,八位壮汉身着白衫,肩上落着红木棺的一角。

    唢呐响,鼓声震,冥币散,此棺内非新死之人。

    队伍浩荡,抬棺之人素白衣,领队之女子红装,气场竟比迎亲队伍更强上几分。

    “真晦气,刚上路就碰见送葬的”

    席隽侧头,看见两名白衣持剑少年,说晦气的腰间一红透佩玉。

    另一少年道:“生死乃常事,有何晦气”

    说完,他持剑拘礼,以表对死者敬意。

    佩玉少年虽眼神中还透着像是踩了烂柿子的表情,但也跟着拘了一礼。

    “是复活咒!”,离呼终于翻完了书,告诉席隽:“哥哥,那位姐姐的棺木上有复活咒”

    棺队从眼前走过,席隽把玩一片冥币,指腹摩挲:“你如何知道是姐姐?”

    “我感受到的”,离呼仰着脖子说:“女子气息较温和和男子不同,我也更喜欢女子”

    席隽低眉,道:“我这是养了个小风流胚?”

    离呼眨眼,又问:“哥哥,那是什么?”

    席隽笑,如春风炸暖:“是什么你将来就知道了,不过你这姐姐——可不温和”

    音刚落,不远处二赶路的素衣少年倏地停住脚步,长靴陷于厚重积雪之中,周遭卷起疾风盘旋,似蛇吐信。

    他们黑瞳骤缩,身体僵硬似铁杵,手指却抖如乱颤枯枝,视线渐渐散乱无法聚集。

    席隽抬掌,指尖冥币似疾剑,直奔棺木。红木周围设有咒墙,如盔似甲,可冥币连顿挫之意都无,贴到棺木之时震出百里,林间顿时乱雪满天。

    抬棺的一行人毫无察觉般,脚步无缓,顿挫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