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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帝在位时,沉迷长生,不理朝政,事事交由太子与丞相处理,太子勤奋,但心有余而力不足,重要的担子基本落在沈之屿身上。

    因此,在大部分人的心中,沈之屿比天子还有威望。

    街坊百姓见一国之相的被对待,连寻常囚犯都不如,心疼之余,终于第一次生出了对大楚政\\权剧变、皇权旁落的畏惧。

    这天下,如今是乱世,牵一发而动全身,没人能安居一隅。

    就算能,那也只是片刻的假象罢了。

    鬼戎兵嫌沈之屿走得慢,将手中的铁链狠狠一拽,喝道:“快点!”

    沈之屿被拖拽在地,手肘以及膝盖处在地上擦落几道血痕,碍于双手被锁无法用力,好半天无法站起来。

    鬼戎兵见他狼狈,幸灾乐祸大笑,讽刺说:“丞相大人,你不是要弑君吗,快起来啊。”

    他专挑沈之屿好不容易支起身的间隙,故意再次拖了拖链子,让沈之屿重新摔下去。

    “你们不要欺人太甚……”

    有年轻人看不下去,想要上前扶起沈之屿,守在旁边的鬼戎兵立马抽出腰间佩刀,刀光一亮,他悻悻然地缩了回去。

    沈之屿就这样被半拖到了审场中心处,鬼戎军一脚踹向他的膝弯,沈之屿疼得发出此次的第一声闷哼,鬼戎兵立马一阵心虚,躲在面罩后方的眼睛不自主地瞄向最高位上的人。

    元彻慵懒地坐着,两条长腿交叠放在前方桌上,他一身玄色裘衣,裘衣外还带着轻甲,黑如夜昼的眸子里令人恐怖,那匹高大的黑色头狼伫立在一边。

    光是在这里坐着,就压得一旁的礼王和场下众人抬不起头。

    整个城忽然安静下来,元彻没开腔,谁也不敢说一个字。

    他就这样耗着,直到沈之屿的汗水顺着鬓角滑落,滴在地面。

    “念。”

    一位鬼戎军高声道:“罪臣沈之屿,你勾结藩王,逃至礼国后让礼国偷袭鬼戎军,可知罪?”

    这话没吓到沈之屿,反而把礼王吓一跳。

    李瞻在位子上抽搐了一下,连忙抬袖擦擦额上汗,憨笑着打着合场道:“陛下,礼国军是无意……”

    “礼王。”元彻保持着姿势,眼神都懒得动一下,“你这是在对朕指手画脚?”

    “不不不,臣不敢……”

    元彻沉声笑了;“你不敢,却有人敢。”他放下了搭在桌上的腿,上半身往前倾,手臂称在膝盖上,好似要将下方的沈之屿笼罩。

    “沈之屿,朕在问你话,你哑了吗?”

    没错,就是这样。

    沈之屿低着头勾了勾嘴角。

    礼王的忧虑,元彻的强势,自己的落魄,以及百姓即将到来的愤怒。

    一切都如愿地依照着他的安排进行。

    接下来就该他了。

    沈之屿故作害怕颤抖,哽咽道:“臣知罪……还望陛下恕罪……”

    元彻玩味道:“恕罪?饶恕你,今后岂不是人人都敢捅朕刀子?”

    沈之屿仓皇地抬起头。

    元彻朗声道,“前朝已经覆灭,如今有人要在朕的麾下效忠前朝死心不改,那就该杀之!”

    话音刚落,一左一右站立的鬼戎军立刻架着沈之屿的肩膀,把他拖到了刑架上,粗糙的绳子从上方落下,底部打了个一个人脖子粗细的圈。

    鬼戎兵将绳子套在了沈之屿的脖子上,勒紧,沈之屿的喉结抗议地在脖颈上滚动了一下。

    沈之屿剧烈挣扎着,束发的发绳落下,滚下了审场,如瀑的长发散开,眼尾生出了一抹红,往前匍匐了一小段:“放开我……放开我……陛下,臣知罪,臣真的错了,您饶恕臣好不好……”

    鬼戎军将他拖回来,摁在原地,见他还不老实,抄起剑柄在他肩头狠狠打下。

    沈之屿被打得痛呼出声,缩着乌青的肩膀。

    这声音,这样子,谁都看了都心疼。

    元彻手心里全是冷汗。

    但他不能表现出来,他甚至不能有一丝眼神的犹豫,他是这场局的操持者,故意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一旁的鬼戎军高喊道:“行刑——!”

    “陛下——!”

    鬼戎兵刚准备拉下绞绳,李瞻又一次站了出来,随之一起跪下的,还有和跟着沈之屿一起来的百姓。

    元彻没理他们,紧盯着鬼戎兵的手。

    不够。

    沈之屿特地提醒过他,万万不能在李瞻第一次求情的时候就收手。

    刑架一边的鬼戎兵拉紧绳索,沈之屿上半身立马随着绳子紧绷起来。

    李瞻看慌了,再次叩首道:“陛下恕罪——!”

    就现在!

    元彻立刻甩了手,鬼戎兵松开了手中的绳索。

    沈之屿重新落下去跪在原地。

    元彻几乎按捺不住自己手臂上的青筋,沉声道:“礼王,你可知自己在做什么?”

    “陛下恕罪,丞相大人确实有罪,可大楚正值缺人之际,他已经知错,臣恳请陛下给丞相大人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李瞻按照之前商量好的话,颤颤巍巍地说道。

    那一日宴席上,沈之屿告诉他,元彻此行的重点,并非在与想要真正拿下礼国。

    李瞻:“还请大人明示。”

    “蛮夷人靠着武力拿下了千疮百孔的京城,强制坐上皇位,此时的他缺的并不是兵。”沈之屿道,“是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