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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我先歇息一夜,明日五更便上路。本掌事先去准备干粮和清水。”慕幽说完便出去了,留下秦缃神思恍惚,她几乎不敢相信,明日自己便要把性命搭在弦上了。

    红烛摇曳,在安息香的作用下,秦缃一夜睡得深沉,次日五更,天空唯蒙上一层墨青色,点缀着三五颗星子,一轮下弦月遥遥相望,路上清冷难言。

    秦缃和慕幽各自上了马,快马加鞭地朝南方而去,在天黑前来到百花幻境三里开外的一个小村庄,在简陋的农舍里借宿一宿,次日天不亮便朝百花幻境进发。

    远远便可瞧见仙花灵树层层叠叠若彩锦铺开,色泽仿若芳香阵阵让人心醉,此刻虽艳阳高照,幻境中却依旧云遮雾绕,仿若蓬莱。

    离得近了,那些花木皆是秦缃从未见过的,碧叶能无风而动,妖花能自开自合,长藤能盘旋缠绕,根系能移形换位,她心里惊惶不已,在林前勒马停住,犹疑不决。

    “怎么,不敢往前走了?”慕幽冷冷地打量着这些古怪的草木。

    秦缃只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慕幽则从怀里掏出一只莲纹青瓷小瓶,从中倒出两颗气味古怪的丹药,递给秦缃一颗,“这是能防林中毒瘴的丹药。”

    秦缃把那丹药凑近嘴前时被那气味呛得直皱眉,但还是捏着鼻子闭着眼睛吞下了,身体里升腾起一股清凉舒爽。

    林中花木繁茂,只容两人并肩而过,她们下了马,将马拴在一颗金色梧桐木下,便小心翼翼地往林中走去。

    一路上奇树琼花不知见了多少,秦缃只觉眼花缭乱,目不暇接,那些花木的颜色都似在跳跃舞动一般,生生晃人双眼,空气里更是掺杂了无数种芳香,浓郁得让人昏昏欲睡,若不是服下了慕幽的丸药,秦缃不知这些馨香是否夺人性命。

    一派繁荣锦绣的暗处却无处不藏着血腥与危险,在那些硕大兰花的根处便缠绕着马的头骨,一些胫骨和腓骨被藤蔓紧紧缠住,上面长满了黄紫色的苔藓,不细看根本辨别不出,一颗硕大的榕树根系里笼着一具死尸,尚未完全腐烂,上身已是骸骨,下身的骨肉浸在一滩黄色黏液里,硕大的根系正不断流出更多黏液。

    秦缃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这林中藏着这么多尸骨,空气里却还是香得令人发昏,是为了掩饰无处不在的尸臭与血腥味吗?

    她紧紧跟在慕幽身后,好在慕幽自幼熟识这些花木的秉性,择路谨慎而行,一路上倒没有遇上什么麻烦。大约走了三个时辰,两人靠着一颗冰蓝水仙坐下,一边啃着干粮一边稍作休息。

    坐下没多久,从不远处好像隐隐传来女子的呼救,慕幽猛然惊起,将手里啃了半个的馒头丢给倩雪,迅疾朝声源地奔去。秦缃也来不及收拾,拿过包袱就跑,穿过一片风信子,一眼就瞧见一个纤弱女子被一株海棠的花粉麻木了全身,正一下下被海棠树上的紫色藤蔓缠裹,慕幽眼明手快,不待走近,解下腰上紫玉箫迅疾挥掷过去,力道凌厉,激起一道旋风,圆润的紫玉箫笔直穿透那些紫藤,打在海棠树上,只闻咔嚓一声,海棠被拦腰击断,亮粉色的一树繁花迅疾变黑萎靡,丑陋得似刚被一把火烧过,从断口中涌出淡红色的粘稠液体,而紫藤则完全失去了支撑,赶紧缩入地下一个洞窟之中。

    女子惊恐大叫,因着全身无法动弹,只能用感激而恐惧的眼神望着她们。

    慕幽和秦缃赶紧过去,将缠在她身上的断藤扯开,察看了女子的状况,慕幽从包袱中摸出一个扇贝,打开后从里捏出一小团透明胶体涂在女子的人中上,渐渐地她的脸色红润起来,身子也能动了。

    待女子完全恢复,她诚惶诚恐地跪下来给慕幽磕头,“下婢何德何能,能让龙掌事奋力相救,下婢实在感激不尽!”

    秦缃惊诧不已,慕幽却似早已了然,十分平静,“无需这样,你起来。”女子这才起身,但仍旧低着头,不敢瞧慕幽,只是好奇地偷瞥着秦缃。

    “你是怜冬堂的?”

    “下婢是龙掌事麾下的,掌事不记得我了?”

    慕幽细细看一眼,似想了起来,“你是三等侍婢南宫语嫣吧?”

    “掌事竟记得我,下婢惶恐。”

    “罢了,你无需这般恪守族规,这里比不得家里,你放松些。”

    “是,下婢谨记教诲。”

    “我问你,你怎么会在这百花幻境中?”

    “下婢奉许掌事的命来这儿寻忘忧草来的,谁知不小心碰到了这海棠,结果就全身麻木无法动弹了,若不是掌事相救,下婢这条命只怕早没了,还请掌事再受下婢一拜。”语嫣说罢便要拜倒,秦缃赶紧扶起她,“都说了你不要那么拘谨了,跪成习惯了?”

    语嫣不好意思地摇摇头,疑惑着问道:“这位是……?”

    秦缃笑了笑,“我和你一个席的,你不认得我?”

    语嫣细细看去,拍手惊叫道:“你是秦缃?!你是秦缃?!!”她喜不自胜,一把抱住秦缃,几乎哭成了泪人儿,“我还以为你回不来了,你果真活着回来了!你不知道我多担心你,上天保佑!上天保佑呀!”

    秦缃差点被她箍得透不过气来,又不好把她推开,她才真是一头雾水,脑海里一点关于她的记忆都没有。

    语嫣意识到慕幽就在一旁,不好太过放肆,只好放开秦缃,端着她的脸仔细看起来,“这些日子你瘦了,说话好像也与以前不同了……”

    秦缃尴尬地笑笑,“吃牢饭都给吃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