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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管如何,她这次的确深陷泥沼,怎样也洗不清,关键是她根本不知道在入狱之前这个世界的秦缃究竟做了些什么,这就好比一个无辜者要为另一个从不相识的人还账,不仅自己莫名其妙,还没有任何辩驳翻身的机会。

    照他们方才所说,银灰炭沉香着实是找不到,即算找到也十有八九用不了,虽说百花幻境十分艰险,但眼前她也只能全力一搏了。

    她也想逃离这些是非,逃到一个谁也找不着她的地方,可秦家势力雄厚,银灰炭沉香又是今年的贡香,事关重大,他们只怕会不惜一切力量来追捕自己,她孤身一人,又对这个南柯大陆一无所知,成功逃脱的可能性接近于无。眼下不如赌上一把,或许事情还能有所转机。

    秦缃心中主意已定,她摘来许多野果,又拔了些竹笋,用芭蕉叶包了,喝足了水,休息一夜,次日天不亮便起身去旁边的村舍问路,顺便借来两只大竹筒,装满水以供路上饮用。

    她身上空无一文,坐在村尾巴巴看着那包子铺里香气腾腾的花白馒头,口水都不知吞了多少,现在的她真的与乞丐无异,秦缃心中生恨,抱着双臂在路旁独自伤心饮泪,她怎么就摊上这些混事?

    村里一位老奶奶注意她很久了,见她如此难过,走上前来买了一袋馒头,硬是塞到她手里,笑呵呵地摸了摸她的头,“年轻人别自暴自弃、只顾着难过,前面的路还远着呢……”

    秦缃感激得涕泗横流,她牢牢地抓着那袋馒头,心里像被一壶酒给烫过,一开口便扑在老奶奶身上哭了起来,似要将所有的冤屈和苦恼都倾吐而出。

    奶奶只顾慈祥地笑着,像位老母亲那样温柔地抱着她,轻轻抚摸着她的头,闻言安慰着,秦缃真觉得自己像是回到了母亲的怀抱。

    不知哭了多久,秦缃抬起头来,这才发现老奶奶的衣着破陋,处处打着补丁,她过意不去,犹豫着想把那袋馒头还给她,这时从老奶奶身后的屋子里跑出三个才学会说话的小孩,全身只穿着一件粗布破衫,全是面黄肌瘦,令人见之心惊,他们双眼巴巴地望着那袋馒头,涎水都顺着嘴角流了出来,羞涩害怕地躲在奶奶身后,用手扯着奶奶的衣服,小声求道:“奶奶,奶奶,狗儿饿了,饿了……”

    秦缃再看不下去,一把将那袋馒头塞给那个瘦得只见肋骨的小孩,自己转身便跑了,她一边跑一边哭,泪水都要流干了,脑中一阵阵眩晕,好几次眼前一黑都要晕阙过去,整个身子都冰冷而麻木。

    天边滚雷阵阵,暗墨色的云翻卷变幻,层层若惊涛骇浪,意欲将天地吞没。两旁的坊市人流减少,方才还被骄阳烤得散发出一阵阵热气的石子路此刻被低垂的风吹拂着,有无数大大小小的蜻蜓在低空中盘旋,前方是绵延不绝的青碧远山,秦缃觉得心已疲倦。

    她却并没有停下的意思,双脚仍旧一步不停地向前,似倔强地与这个世界抗争,可这也难抵得过她身上逐渐生长的沉重,终于,当大雨倾盆而下之时,她跌倒在地,用脸颊亲吻土地。

    冰冷而激烈的雨击打在她的脸上身上,冲刷着不断涌出的泪,却无法冲去她心中的委屈。冰凉与黑暗渐渐温柔地笼住了她,仿佛这才应该是她的归宿。

    “老奶奶,您有没有看见一个这么高、长相出众的女子走过?”慕幽摸了摸身旁的白马,问道。

    奶奶慈祥的笑意有一种淡淡的辉光,僭越了身上随处可见的补丁,她点点头,砸吧砸吧嘴,指了指远方,“你是指那个挨饿的可怜丫头吧,我可怜她许久没吃饭了,买了馒头给她,结果她就一个劲地哭起来,最后也没要我的馒头,转头朝那边跑了……”她打量一眼慕幽,迟疑道,“姑娘,你是她的家人?”

    “当然不是。谢谢您,这点钱给您孙子买身好衣裳和吃的吧。”慕幽从荷包里取出三锭银子塞给老奶奶,不容她多说,骑上马朝那边走了。

    要找她慕幽并没费多少力,令她奇怪的是为什么秦缃走的都是些弯路远路,还一路不断向人问路,这一带之前她虽说不是太熟,也好歹能记个十之五六,怎么一到她要逃亡的时候,便什么都忘掉了。

    远处隐隐地传来雷声,似有一场大雨降临,慕幽加快了速度,希望能在下雨前赶到邻村落脚。

    蜻蜓低飞,盘旋在闷热的空气里,白马显得烦躁不安,不时打着粗粗的响鼻,街上的人流渐渐散了,商贩们也都开始收拾摊子准备回家,原本喧闹的街一下子变得冷清起来,只有路旁的落叶被风百无聊赖地卷着。

    不知走了多久,浓重的乌云眼看就要盖到头顶了,慕幽远远地看到街中央躺着一个憔悴支离的人影,她心中已了然,驱马缓缓上前,继而一阵雷鸣风雨大作,慕幽撑起油纸伞,下马查看秦缃的情况,看样子是饿晕了,她极轻地叹了一口气,不知是惋惜她还是惋惜自己,用力将她抬到马上,前往半里外的酒肆。

    店小二打着呵欠撑伞上来迎接,他目光机敏地往慕幽腰牌上一瞥,便知她的来头,赶忙打扫好上间,又立马下来帮着她把秦缃背到楼上房间里,殷勤地打来热水,吩咐厨房赶做些饭食,便想下去休息。

    可慕幽哪让他去休息,叫他去把老板娘喊来,老板娘正要骂娘呢,一见慕幽便温软了语气,客气得像是待自己的老母一般,“掌事找我所为何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