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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厉害,厉害死了!”秦缃轻呼,满面惊叹。

    “呸呸呸,乌鸦嘴,什么死不死的。”语嫣随手拿过一张鸳鸯蝴蝶的花样给她,“喏,你就照这个绣吧。”

    秦缃蹙眉,一脸愁苦,几近央求道:“可我不会刺绣。”

    语嫣干瞅着她,看不出什么表情,也许已超乎惊讶之外了。突而又无声笑了,“你骗我,哪有摔一跤还忘了老本行的?”

    秦缃颇为认真,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我是说真的。”

    见她那严肃神情,语嫣也怕了,这回换她央求了,“缃缃,你给我长点心吧!”

    尚蝶衣嘴里流溢着碧螺春的清香,烦扰微微褪去,目光在坊内闲逸地逡巡,一个个侍婢皆是费上十二分心意在绣,她会心浅浅一笑,秦家的褒优罚劣的规矩可是向来管用的,要在这许多侍婢绣出的花样里选出最好的一件,必是绝佳上品,独压众芳的侍婢还能获得擢升的机会,这可是多大的诱惑呀。

    尚蝶衣想着心中更松快了,即算不来监工,这些下人也会全力以赴吧。突然,目光停驻在内里一双侍婢身上,正是语嫣与秦缃,见她们二人交头接耳,手里的绣样迟迟未动,尚蝶衣心中微微一沉,起身走了过去。

    语嫣见她走来,吓得六神无主,赶忙端正身子,埋首刺绣,绣针还不小心刺破了手指,殷红的鲜血在赤色缣丝断面上晕染开来,明黄色的团龙迅疾没了鲜亮,沾了血污。

    她紧咬牙关,不作一声,依旧细心绣着。

    秦缃见她伤了,心里更是愧疚难当,血往上涌,脸憋得通红,手里胡乱地摆弄着绣针,不知如何是好。此刻心跳仿若鼓锤,整个世界都模糊不清,一股灼热的气流逼近身后,脊背如针扎般的难受。

    尚蝶衣匆匆一瞥,眉眼微含怒意,但依旧和声问道:“这么久,你怎连个鸳鸯的模子都没绣出?”

    秦缃无言以对,空气里有股阴沉沉的压抑。

    见她不回话,尚蝶衣语气中怒气更盛,“本掌事问你话呢,没听见吗?”

    语嫣吓得连忙拉着秦缃跪下,羞急道:“掌事息怒,下婢秦缃前段日子摔伤了头,记性大减,误了些日子,绣工大不如从前,还望掌事赎罪。她的绣活儿由下婢来完成就是!”

    “语嫣!”秦缃听她这么说,一声低呼,忙扯她袖子,可她却浑然不顾,仍继续央求。

    尚蝶衣心中一动,怒气消了大半,她默默拿起语嫣绣的团龙图案,那明黄色上有着鲜红的斑驳,有种令人心惊的繁丽之美,她并未察觉那殷红之色乃血渍。不免又多看了她几眼,“这是你绣的?”

    “正是。下婢拙作让掌事见笑了。”语嫣脸红到了脖子根,鼻翼急促噏动,两双水汪汪的大眼飞速眨动,浓密纤长的睫毛在眼睑上投下阴影。

    尚蝶衣目光始终不肯离开那绣样,黄龙的眼染了红色,更显狠戾威严,颇有皇家之气,心中一个念头喷涌而出,她再三犹疑着,久久不语,空气里安静得可怕,似有一团浓云罩住三人,让人透不过气来。

    终于,尚蝶衣定下决心,柔声问:“你叫什么名字?”

    语嫣觉得心都要跳出腔子,莫非她要去向龙掌事告罪,几乎颤不成声地道:“下婢南宫语嫣……”

    她闻言却只是嘴角微挑,拿着那绣样款步走至两张案桌的头前,深吸一口气,举起了绣样,眼神竟带着微微的喜悦。

    语嫣和秦缃都又惊又疑,不知她心中所想,下一刻两人便都释然。

    “本次进贡所用里衬选定南宫语嫣的赤黄团龙纹样!”言罢整个东坊的侍女都齐齐望向她,眼中有羡慕,有嫉妒,有松快释然,也有自怨自艾的。

    语嫣脸红得烂熟,羞涩万分,不敢抬眼看大家,心里却狂跳着惊喜,泪水无声涌出眼眶,一滴滴滑落,于青石地面绽开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