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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曼城常年堵车,人人皆知,但大多七八月最甚,春季因为是旅游淡季,街上异国面孔少一些,偶尔出现也基本都落座在装修还算得体的咖啡店门口。

    只是这边天气太热,即便是春季也动辄三十几度,日光火辣刺目,汽车焦躁碾过,车胎掀起滚滚尘土,一半起起伏伏归于地面,一半扑到路边的摊位和咖啡杯里,很快响起接二连三的各国骂娘话。

    咖啡店角落坐着一个亚洲女人,那么热的天,旁边多的是穿吊带的人,她却穿得“规矩”很多——一件深色圆领t,外面罩了一件浅色的类似防晒衫的外套。

    她胳膊撑在旁边的椅子扶手上,手托着下巴,身子斜靠在椅子一侧,脸上没什么表情地看向街道处,尘土一瞬飞扬,她才有些嫌弃地皱了皱眉,敛睫收回空洞的目光。

    身子也往后靠。

    她有些瘦,身板看着很薄,脸也消瘦,因此并不明艳的五官看着也很惹目。

    半个小时间,已经有三位男士前来搭讪。

    现在是第四位,一个西方面孔的男人,他说英文,但是弹舌明显,有些发音也不由自主出错,虽然很快纠正,但已经把母语暴露。

    亚洲女人笑了笑,开口说了句法语。

    西方男人立刻露出惊讶的表情,“哦,天呐,你居然是法国人吗?”

    “当然不是,”亚洲女人说,“我是中国人。”

    “很抱歉,”法国男人说,“但不管是法国人还是中国人,你都是我见过最美的。”

    “这杯咖啡,送给你,”法国男人说,“虽然天气很糟糕,但阿拉比卡的豆子还是很值得我们共饮。”

    “谢谢。”女人没有碰咖啡。

    法国男人有些失望,但他并不想那么快放弃,继续找寻新话题,“你法语说得很漂亮。”

    女人仍然只是一句:“谢谢。”

    法国男人终于露出苦涩的笑,他们大多表达直接,坦白说“不耻下问”这一道理也许更适合西方人,不过也许就是因为中国人很难做到,才总是被拎到课本上反复提及。

    “不好意思,请问是我有哪里不符合你的审美吗?”男人问。

    中国女人笑了笑,“很抱歉,我没有对陌生人评头论足的习惯。”

    法国男人终于妥协,就在他起身准备离开时,一个人走了过来。

    来人是个女孩,瘦小,那么热的天,她穿得并不少,只露了一双脏兮兮的手,她头上包着头巾,还遮去了半张脸。

    她合掌向他们鞠躬,然后双手掌心向上。

    是乞讨。

    法国男人:“哦,我可怜的,请问你需要什么?也许我可以给你需要的。”

    中国女人闻言也看向女孩。

    可是女孩并没有多余的动作,她仍旧保持鞠躬、掌心向上,她双眼微垂,让人看不到她的眼神。

    也许是她不想看到法国男人满是怜悯的眼神。

    “真的只需要钱吗?”法国男人再次开口,“钱可是会花完的。”

    女孩终于抬头,法国男人和她对视,却换来女孩满目茫然,她歪了歪头,片刻后似是反应过来一般抬手在自己耳边画圈,然后冲法国男人摆手。

    意思很明显:我听不见。

    法国男人惊呼:“天呐。”

    女孩又用差不多的手势表达:我不会说话。

    “天呐!”法国男人已经忍不住捂住了嘴,而后又像听到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双手在抱头又松开,手足无措却又无能为力地说,“天呐!我可怜的!上帝啊!”

    中国女人忽然接了句:“上帝要生气了。”

    法国男人微微愣,很快面孔严肃,“你知道我并不是在说上帝。”

    中国女人没理,再次扭头看向女孩,她开口说了中国话,“聋哑人?”

    女孩表情仍旧很茫然。

    中国女人笑了笑,起身给咖啡店前台要了纸笔,她把纸笔递给女孩,女孩一顿,眼睛直勾勾看着中国女人。

    中国女人一边和她对视一边在纸上写:聋哑人?

    她写的汉字。

    法国男人看了一眼,询问:“你怎么知道她是中国人?”

    中国女人没答,只是抬手轻轻勾了下女孩手腕上的红绳。

    这里是一个遍布信仰的国家,也因为太过诚心,“红绳”对于他们来说显得有些敷衍潦草。

    但大多数时候,对中国来说,就刚刚好。

    静了两秒,中国女人低声说:“求的什么?平安还是学业。”

    话落,女孩明显一顿。

    中国女人微微一笑,顺着红绳握住了女孩的手腕,她抬眼看向女孩,女孩眼中有水光溢出。

    中国女人扭头对法国男人说:“麻烦报警,咖啡我会喝,谢谢。”

    法国男人不明所以,但还是掏出了手机,然而几秒后他还是转身求助了店内前台人员,大概是不知道报警电话,前台人员往这边看了一眼,很快走出来问:“不好意思,请问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法国男人正要说话,中国女人忽然说:“她偷我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