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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晚丁宝枝翻来覆去前思后想,怎么也参不透薛邵,最终抗不过困意,睡得还算踏实。

    第二天起来,门口来了送饭食的人,还是上次那个让她问得左右为难的军士。

    丁宝枝叫住他,决定可着他一个人为难。

    她接过食盒问:“军爷怎么称呼?”

    那军士虎躯一抖,“哎唷丁小姐你可千万别这么叫我,让指挥使听到可就完了,我就是个普普通通跟着指挥使的小锦衣卫,你叫我方阿宁就好。”

    丁宝枝点头,“好,方阿宁,既然你跟着指挥使,那你知道户部尚书的案子查得怎么样了吗?”

    方阿宁没成想她会问这个,失神盯着她素淡姣好的面容片刻,紧张道:“丁小姐不是昨日已经见过章鸣远了吗?怎么还要见啊?”

    丁宝枝会心一笑,“不是,我就是想知道这个案子审到哪了,什么时候会有结果。”

    “哦”方阿宁想了想,觉得只是这样也没什么不可说的,便道:“案犯的供词已经有了,剩下就是核实情况再上禀万岁爷,万岁爷若点了头,那才算结案。”

    丁宝枝喃喃:“那么说就还有一段日子。”

    方阿宁应了声‘对’,耳朵根发红,身体转向一侧迫不及待想走。

    丁宝枝叫住他,“谢谢,我还有件事要拜托你。”

    方阿宁后背留下一条汗,“诶丁小姐你说。”

    “劳烦你到集市上替我买些东西。”

    “好说,好说。”

    方阿宁记下要买什么,逃也似的走了。

    傍晚丁宝枝才拿到东西,她让方阿宁买了点针头线脑,又买了一匹黑缎子、白棉布和一捆牛皮料。

    她预备在这段出不了北镇抚司的日子,给薛邵纳一双软底皂靴。

    这是她多年积累来的求生之道。既为弱者,不管心里怎么想,行动上都得顺应局势,薛邵帮了她,她就得致谢。

    如此方可两不相欠。

    丁宝枝记得他那双暗纹锦缎制成的黑色官靴,尚书府被抄的夜里,她坐在地铺上耳听外面倾盆大雨呼天喊地,在惊惧中第一眼看到的——

    就是薛邵沾染血迹的靴子。

    印象深刻此生难忘,让她仅凭记忆便能做出一双合脚的新鞋给他。

    接下来三天,丁宝枝专心做鞋,薛邵也不知是太忙还是别的原因,没再出现在她眼前。

    直到靴子做好丁宝枝也找不到机会给他,本想让方阿宁代为转交,他却百般推脱,示意丁宝枝自己去见薛邵。

    她便只好在隔天早上揣着沉甸甸的厚底皂靴,前往上回去过一次的书房。方阿宁说那就是薛邵平日办公的屋子,书房所在的院落也是他在北镇抚司的居所。

    难怪那间书房冷冰冰的,处处透着寒意。

    丁宝枝一路过去,竟在毫无春色的北镇抚司听到了清晨鸟鸣,轻叹口气,心情也变得松快。

    她踏进拱形院门,抬头就对上了刚晨练完在井边擦拭上身的薛邵,他身材不似将军武将那样肌肉壮硕大腹便便,而是劲瘦有力肩宽腰细。

    薛邵将汗巾往肩头一搭,吊起一边眼梢看她。

    丁宝枝呆愣了瞬,几乎马上转过身去。

    不过该不该的也都看到了,她看到薛邵躯干上的伤痕横七竖八,就连他右边发迹也有道触目惊心的疤。

    身后传来衣料摩擦的声音,薛邵漫不经心道:“我在穿了,转过来吧丁小姐。”

    丁宝枝转回去没抬眼,等余光确认了周遭‘安全’,这才直视向他,这会儿他戴上了军容抹额,额头上的疤痕被遮挡起来。

    薛邵见她若有所思,指向她手上靴子,“这是做给我的?”

    丁宝枝回神将鞋递出去,“是,我没别的手艺,为了感谢大人释放我和章鸣远,就花时间做了双鞋。”

    薛邵将那做工精细纹样耐看的靴子接过去,翻来覆去地看了看,眼底升起些转瞬即逝的喜色。

    “你怎么知道我鞋履尺寸?”

    丁宝枝道:“熟能生巧,看过一眼就记住了。”

    薛邵抓着那鞋颇为满意地笑了笑,“好,我收下了,今天就穿。”

    丁宝枝再度见识到他脸侧酒窝,不得不说,他笑起来的时候跟‘活鬼’二字半点联系不起来。

    “还有事吗?”他问。

    “有。”丁宝枝斗胆问:“大人,户部尚书一案快结束了吗?”

    薛邵面不改色拽过赐服披上,“快了,我正要入宫向万岁禀明此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