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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颂和丝毫不惧,直视着她的眼神。

    “薛大人管得未免也太宽了,”林见月讥笑道:“方才还信誓旦旦地要做君子,怎么?见妾是小女子便不乐意装了?”

    知礼看着二人,总觉得有些不对。但主子之间的事,她没有半分插嘴的余地。

    薛颂和不理会她的质问,“若不是我立刻制止,只怕你在心中权衡一番过后,会欢欢喜喜受了那赏赐罢。”

    林见月坦然道:“是。那又如何?这样不好么?”

    “你出生国公府,自然不知道小家族的艰辛。不能理解也是正常。”林见月往前走着,反而成了薛颂和不远不近地跟在他身后。

    “薛大人,妾平日里是马车坐得多,但不代表妾不认识路。您带着妾绕了多少个弯,妾都记得。”

    林见月笑笑,“若大人处于妾这位置,想来也会答应的。说不定还更爽快些。”

    “在你心中,你的家族就比自己的幸福还要重要了?”

    “自然,”见月点头,“我吃林家的用林家的,依着父兄长大,怎能为了一己私欲而不顾家族?不过是立个牌坊,你可知能为我林家带来多少好名声?若真为了自己日后改嫁方便,那岂不成了狼心狗肺之人?”

    “你是在暗指我吗。”薛颂和虽是问句,但其肯定的态度已包含了一切。薛颂和不顾父母生养之恩,自请剔出族谱,若不是陛下护着,只怕他这行径能被天下文人骂死。

    林见月含糊点头,“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事已至此,二人心里大概都有了个底。

    薛颂和明白,林见月已经知道他在林家安插的有人手了,想必不消多久这些人都会被一一清掉。且——以她的智商,只怕也知道他暗中掺和了不少事,只是没有确切证据罢了。且今日拒绝了贵妃,也只是害怕林家树大招风,与她自己毫无关系。

    林见月心里一沉,若说从前许多只是猜测,那么今日几番对话下来,几乎就确定了他也是重生而来。

    ——也就意味着,她从前那些不堪的过去,他都知道。

    从前那些努力的伪装,都像个笑话。

    林见月脸色慢慢涨红,眼中几次蓄泪,但都倔强地不让泪珠滑落。心里直委屈,都重生了一回,为何老天还是不放过她!

    嘴里却冷淡至极,“妾与薛大人并无私交,还请薛大人自重。”

    “并无私交?可你明知道我记得……”

    “住嘴!”见月冷静了下来,她还带着知礼,薛颂和身后远远跟着观言,她前世见过,有些印象。

    这是在宫中,不知有多少耳目。但凡有心人听了一言半句的,那她此生都别想安生。

    见月狠狠地盯着这个不知分寸的男人,几次三番地划开她的伤疤,让她想起从前那些往事。对一个自小娇花般养大的闺秀而言,那是多么屈辱而不堪的回忆!

    偏偏他一次又一次地出现在她面前。

    二人沉默着出了宫,不顾众人错愕的眼神,带着薛颂和上了林家来接的马车。

    还是上次那辆,薛颂和看着熟悉的布置,甚至充满了林见月身上的气味。

    他知道是自己冒进,当他看见林见月眼红时便知道了。他内心自责,前世尚且可以默默护她多年,今生竟然越活越沉不住气了。将这样的事掰开了说,对二人都是不小的伤害。

    可他看林见月的神色,充满了漠然与冰冷。他没由来的心慌。仿佛见月即将要做一件万分决绝的事一般。

    马车慢悠悠向临江楼驶去。他听着街边小贩的叫卖声,孩童的嬉笑声,还有远远传来水流的声音时,临江楼到了。

    二人进了临江楼,张掌柜眼尖,看二人面色都不太好,忙叫来伙计给他们来间上好的包房,在楼上临窗处,正好能看见江水滚滚东流。

    知礼被留在楼下,急得团团转。却也无法,她跟着姑娘多年,自然知道主子的脾气,一旦决定了的事那是八头牛也拉不回来的。

    相比之下,观言倒是但顶多了,看着急得来回踱步的知礼笑而不语。

    谁又知道二人下来后是决裂,还是尽释前嫌呢?

    薛颂和给见月倒了茶,“这是上好的云雾茶,你多少喝点。”

    “薛大人对这里倒是熟悉,”见月道:“也对,这样纸醉金迷之处,不正是薛大人这样的世家公子熟悉之处么?”

    颂和不理会她的阴阳怪气,直道:“若是不爱喝,那我唤人再给你上一壶你爱的雀舌茶。”

    “薛大人怕是忘了,那日妾便说过了,妾不爱喝茶。”

    “你明明……”薛颂和正准备说出口,便被林见月给瞪了回去,差点没咬到舌头。

    “既如此,那妾也不与薛公子客气了。如今你我二人就将话摊开了说——”见月收了神色,“薛公子,不论你是转世也好,重生也罢,前世恩怨一笔勾销,今生你我莫要再相见了。”

    “……”薛颂和沉默,但他沉默的态度也代表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