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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斐出生在一个优渥美满的家庭。

    他的母亲叫乔颜,父亲叫顾远志,乔颜是书香世家出身,长相温婉,举止优雅,她是一个很著名的花艺师,印象中她总是在摆弄花花草草,馨香而高远,而顾远志就是她最忠实的粉丝。

    顾远志不论工作再忙也会抽出时间来陪自己的妻儿,他是一个很温暖的人,待人和善,斯文儒雅,钟斐非常崇拜自己的父亲,他决定自己长大后要成为和父亲一样的人。

    在他五岁那年,他有了一个可爱的妹妹,乔颜给妹妹取名叫顾简桐,他很喜欢自己的妹妹,每天放学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去婴儿房看妹妹,他希望妹妹能快点长大,早点陪自己玩,然后叫自己一声哥哥。

    一切都是那么幸福,直到那一天的来临。

    顾远志突然遭遇车祸当场死亡,而乔颜也像是瞬间老了十岁一样,她的心随着顾远志的死亡一起死了。

    她再也不会摆弄自己的花,再也不会做香喷喷的饭,她几乎整日以泪洗面。

    这还不算最坏的,在顾远志死亡的三天后,银行的人找上门,说顾远志生前用房子作抵押借了一大笔贷款,现在人死了,贷款还不上,只能把房子收回去。

    于是他们孤儿寡母就被赶了出来。

    乔颜不能让孩子们跟着自己流浪街头,于是她想到了一个办法。

    那天她难得打扮了一下自己,她告诉钟斐,要带着妹妹乖乖待在原地等自己,她要去见一个故人,也许那个故人会帮助他们,于是钟斐就等啊等,他等了一整天乔颜也没有回来,顾简桐像是预感到了什么一样,在他怀里哇哇大哭。

    乔颜再也没有回来过。

    钟斐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他也没有办法去找她,只隐约记得乔颜曾经提过那个故人姓霍。

    可是天底下姓霍的人那么多,他又怎么找的过来。

    后来,钟斐实在是饿坏了,顾简桐更是一直哭个不停,他没有办法,就去超市偷了一罐奶粉,只可惜,还没偷出来就被人发现了,然后被暴打了一顿,等他满是伤痕的回到放着妹妹的小巷子的时候,却发现顾简桐不见了。

    自此,他便真正意义上的变成了一个孤家寡人,身边一个亲人都没有了。

    再后来,钟斐跟了梅爷,梅爷很是器重他,甚至还在他的合作伙伴霍威面前大大的称赞他。

    有一次,钟斐去霍家送梅爷交代的东西,当时霍威不在家,他就在客厅一直等着,楼上突然传来咚咚咚撞门的声音,他刚一开始没怎么在意,毕竟这是在别人家,还是非礼勿视非礼勿听比较好,可是后来这个声音越来越大,隐隐的还有女人哭泣的声音。

    听到女人的声音,钟斐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脑中一闪而过,鬼使神差的,他摒弃掉了一直秉承着的谨慎小心的原则,慢步上了楼,循着女人哭泣的声音往里走。

    那是最里面的一个房间,女人一边用指甲挠门一边哭,她喃喃地说着什么:“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近距离的听到这个声音,钟斐简直如遭雷击,呆立当场。

    这个声音,他绝对不会忘记,因为那是他母亲的声音。

    乔颜失踪已经十三年了,他没想到会在这里,会在霍威家再一次听到这个声音。

    钟斐的手颤颤巍巍的握上门把手,他尝试着转了一下,门却是锁着的。

    这个时候,楼下传来佣人的声音,“霍先生,您回来了。”

    钟斐神情微凛,他明显感觉门内的女人在听到“霍先生”三个字后,指甲挠门的动作更加严重了,这种让人头皮发麻的声音不断地在他脑海中放大,他甚至不敢想象,里面的乔颜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

    就在这时,楼下的霍威也很明显的听到了乔颜的声音,于是他朝楼上走来,钟斐当机立断,立马躲进另一个房间里,他把门留了一道小小的缝隙,在这道缝隙里,他看到霍威气势汹汹的走了过来,他掏出钥匙拧开了房间的门,在门开的那一刹那,钟斐看见了房间里的女人。

    女人披头散发,面色苍白,脸颊深深地凹陷进去,完全没有了当年温婉动人的模样。

    霍威进去后,一把掐住了乔颜的下颌,乔颜也不挣扎,只是瞪着眼睛说:“你杀了我,你杀了我!”

    啪地一声响,霍威直接一巴掌把乔颜扇倒在地,他指着乔颜说:“这么些年过去了,你还是没能忘了那个死人吗?我告诉你,你跟那个男人生的儿子和女儿早就已经死了,你现在是我的女人,你也只有小峻这一个孩子!”

    乔颜说:“一切都是你强迫我的,他不是我的孩子,我没有那样的孩子!我的孩子只有简航和简桐!”

    霍峻砰的一下关上门,钟斐看不到里面的画面,只能听到女人的惨叫声。

    那一刻,钟斐捏紧了拳头,他紧紧咬着牙,愤怒和恨意冲破了他的理智,他直接下了楼来到厨房,就在他拿了刀准备重新冲上去的时候,梅爷来了。

    他很快把刀藏在了身后,梅爷有些责备地说:“让你过来送个东西,怎么那么慢。”

    钟斐低着头不说话。

    霍威从楼上走了下来,梅爷对钟斐说:“行了,你先回去吧,我和老霍有事情要谈。”

    钟斐抬头看了霍威一眼,霍威也正看着他,两个人眼神对视的刹那,钟斐觉得霍威明白了什么,但又好像没有明白。

    他来不及深思,只能先行离开。

    现在想来,霍威应该是猜到了什么,只是因为没有证据,所以一直没有动手。

    在那之后,钟斐曾经偷偷潜入霍威家两次,可是却再也没有见到乔颜。

    一直到一年后,他从梅爷口中得知,霍威的爱人死了,是病死的,据说她生前拒绝吃药,拒绝治疗,她一心求死。

    或许在死亡的那一刻,乔颜心里是解脱了的吧,因为她一直以为自己的丈夫还有两个孩子已经死了,她终于可以去见他们了。

    ……

    外面的雨还在下,屋内只有钟斐低沉平淡的声音,他把这些年的经历,一一道来,江栀就坐在他旁边,她一直握着钟斐的手,她能感觉到钟斐的手在轻微的颤抖。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钟斐终于讲完了这个冗长繁杂的故事,江栀却已经听得心碎。

    她心疼的抱住钟斐,在他耳边说:“没关系的,都过去了,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我保证,你永远都不会失去我的,在我这里,你只有得到,不会失去。”

    钟斐也抱住江栀,江栀感觉有冰冰凉凉的液体滴落在脖颈上。

    过了许久,钟斐才松开江栀,他面上已经恢复了平静,江栀对他笑了笑,她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你的前女友是一个怎样的人?”

    钟斐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这一路上,家庭破碎,生活压力,还有感情因素这三个方面都在一定程度上给予了他莫大的打击,在了解了他的家庭和过往之后,江栀觉得也应该适当的了解一下关于他的感情生活。

    骆尚贤说过,只有全面了解,才能更好地帮助治疗。

    钟斐看着江栀,没有说话。

    江栀说:“你放心,我不是在吃醋,我只是想帮你,所以告诉我吧。”

    钟斐沉吟了片刻才说:“她是一个很好的人。”

    很好的人?

    江栀有些疑惑,看钟斐对他前女友的评价概括来看,并不像是对她又爱又恨的态度,而她也是基于这一点才猜测出钟斐很有可能被前女友抛弃过,难道是她猜错了?

    钟斐没有注意到江栀的眼里的疑惑,他继续说:“我是十八岁的时候遇见她的,我们在一起整整十年,直到她去世。”

    “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有一次我受伤了,是她救了我。”

    “看来你们感情很好?”

    钟斐有些惭愧地说:“我对不起她,我们在一起的时候甚至一个月都见不上一次面。”

    “那她知道你是做什么的么?”

    钟斐摇摇头,“她什么都不知道。”

    江栀总觉得哪里有问题,可是又说不上来,这只是单纯的一种女人的直觉,两个人聊到深夜,才最终结束话题。

    钟斐拥着她在床上躺下,“睡吧。”

    “嗯。”

    ……

    第二天早上江栀醒来的时候,发现钟斐已经不在身边了,她穿上衣服走下床,唤了两声,“钟斐?钟斐?”

    可是一直都没有回音,她正要去卫生间看,门口突然传来了钟斐的声音,“我在这儿。”

    江栀看过去,钟斐斜靠在门框上,唇角带着似笑非笑的意味。

    那一刻,江栀在钟斐身上看到了浓重的违和感。

    钟斐向来都是把脊背挺得笔直,从来不会这样斜斜地站着,而且他也不会用这种似笑非笑甚至还带着一点戏谑的目光看着自己。

    江栀说:“你不是钟斐。”

    男人笑了,“宝贝儿,你说什么呢,我不是钟斐还能是谁?”

    江栀皱起眉,“别这么叫我。”

    男人笑的更开心了,他挑起眉,“怎么,不喜欢?”

    江栀面容冰冷地说:“是不喜欢,我可不希望除了他以外的人这么叫我。”

    男人盯着江栀看了半晌,他收起了脸上的笑容,面容变得阴森起来,“你们女人还真是都一样啊,当年那个女人也是这么说的。”

    “当年那个女人?”江栀捕捉到了男人话里的敏感词,“你指的是他的前女友?”

    男人走过来坐在床上,他翘起二郎腿,双手后撑在上面,神情慵懒的说:“嗯,是那个贱人。”

    贱人?

    江栀皱起眉,为什么钟斐对待前女友的态度和这个暴力人格的态度会截然不同呢。

    “她怎么招惹你了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叫她?”

    男人晃着小腿,懒洋洋地说:“她可是那个人派过来专门迷惑他的,她就是个骗子,只可惜那个笨蛋居然不听我的话,还以为那个女人是真的爱他,果然陷入爱情中的男人简直蠢得要死。”

    “哦?”江栀挑起眉,“你怎么知道她是骗子,你见过她的真面目?”

    男人洋洋得意道:“当然见过,她表面上装的纯良无辜,一到我面前就露馅了,还说我是怪物,说什么我早晚会完蛋,真是可笑,不过好在,她现在已经离开了。”

    江栀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性,她问:“是你把她害死的?”

    “什么?!”哪知面前这个男人听到这句话后瞬间暴跳如雷,他一脸不屑地说:“我才不会让那个女人的血脏了我的手呢,而且谁跟你说她死了?”

    江栀觉得这个暴力人格透露的信息太多,她有点糊涂了,“等等,你说她没死?”

    “当然没死了,她只是完成任务在钟斐面前死亡了而已,现在估计正在哪儿逍遥快活呢吧。”

    “那这些钟斐知道么?”

    “我没告诉他,那个女人离开了正好,反正我烦她烦的要死。”

    江栀想了想,指了指自己问:“那你讨厌我么?”

    男人看了江栀一眼,“还行吧,看着比那个女人顺眼一点。”

    江栀扯了扯嘴角,“谢谢你啊。”

    男人摆摆手说:“不客气,我之所以不反对你们是因为我也听到昨天晚上你对他说的话,你比那个女人强,最起码不会伤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