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这是第一次,宋月渠肆意的揣测着傻子的父母,她下意识的忽略掉别的可能性,就认准了傻子的父母被其拖累日日想着解脱。

    之后这个念头像一团水草,在她的脑海中疯狂的蔓延肆虐。

    人生下来总是要有些作用的,不说什么为国家社会全人类做贡献,就算是普普通通的人,碌碌无为一生,最后为自己的父母养老送终也算是有作用,可这个傻子有什么作用呢?他傻的彻底,连他自己都管不好,更别说奉养父母了。

    宋月渠便有了可以恨的人——那些活着,却无用的人。

    该死的是这个傻子,这种人活着浪费粮食,拖累父母,恶心别人。世界上这样的人都该去死。而那些美丽的、纯洁的、优秀的、柔软的人,应该一世无忧,长命百岁。

    没用的人活着就是浪费粮食,是对早逝的人的不公平!

    宋月渠在脑海里无数遍的想,像是一种暗示。从那个傻子该死,到那个傻子应该如何死,到那个傻子如何被杀死……那个傻子如何被我杀死。

    于是在宋月渠大二上学期,一个疯狂的念头凝结成型,她要做一个清道夫,帮傻子父母清掉这个绊脚石,帮社会清掉这个累赘。

    到了寒假,北方早已供暖,但室外依旧很冷。宋月渠这天有高中同学聚会,她知道自己长得美,也从来不吝啬展示自己的美,于是她穿了一件红格子大衣,黑发雪肤,美的动人。

    聚会结束,宋月渠拒绝了殷勤的男同学,坐上末班车,晃晃悠悠的回家。

    宋月渠支着下巴看车窗外的风景,这条路走过太多遍了,她有时候觉得自己将路灯光线的颜色都记在了脑中,因为她总觉得这条路的灯光和别处都不一样。

    就这样看着路灯在地上投下的一个个光圈,路过那个铁道口时,宋月渠忽然看到了坐在光圈里的傻子。

    宋月渠直起身子,好巧,她很少在这么晚的时候看到傻子。

    到了下一站,宋月渠提前下了车。

    呼出的气瞬间在嘴边凝成雪白的雾气,宋月渠将衣领立起来,半张脸隐在其中,双手插在口袋里,低着头匆匆的向铁路那里走去。

    宋月渠看看表,是夜里9点30,北方的小城冬天安静的很早,又因为这里并不是市中心,所以这时街上已经没什么人了。只有马路对面还有几个小摊,卖着包子和烧饼,尽管没什么人,但是小贩不敢让炉子熄掉,在寒夜里腾起的雾气缭绕在街口。

    宋月渠走近傻子,与他一同被光圈圈着。

    傻子看到有人靠近,抬起头看,却被路灯的光刺到眼睛。宋月渠忽然脸颊上一凉,她抬起眼,在暖黄色的灯光中看到了纷纷扬扬的雪花。

    “下雪了。”宋月渠轻声说。

    傻子张开嘴,让雪落到嘴里。

    宋月渠蹲下来,与傻子平视。这是二十多年来她第一次认真的看傻子。

    “你长得可真丑。”宋月渠弯着眼睛笑。

    傻子冲着宋月渠傻笑。

    面对傻子,宋月渠可以毫无顾忌的卸掉一切伪装,不用装作乖巧,不用装的善解人意,不用在意枷锁一般的道德感。不能宣之于口的恶意此刻终于奔腾而出。

    “活着是干什么呢?为什么死的不是你呢?为什么你可以活这么久呢……”宋月渠蹙着眉,真心实意的发问。

    “我有时候就希望,每个人都有个号码牌,排着队,轮到你了就去死。”宋月渠凑近了两分,“这样我就可以把你的号码牌和月明的对换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