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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放草草给尹慕尘安排了一间偏僻角落的屋子,既没有找人帮忙打扫,也没有准备被褥,就这么把人往那里一扔,然后就气冲冲地出了门。

    陆放心里憋了太多话,憋屈得他浑身难受,不去找宗主问个清楚只怕今天晚上连觉也不用睡了。

    陆放回到无尘居的时候翟肃还未离开,愣愣地坐在矮塌上,垂眸盯着面前的棋局一动不动,不知是在思考如何破局,还是早已神游在外。

    陆放敲了下门,也不等主人应声就走了进去,直接道:“宗主,您为何要将那小子留下?您难道真的…”

    翟肃微微侧头:“真的什么?”

    被对方冷冽的眼神一盯,陆放到嘴边的话就说不下去了,只觉得一直在脑子里打转的这个念头,光说出来都是对宗主的一种莫大侮辱。

    陆放烦躁地抓了把头发,问:“您不觉得他可疑吗?宗主你千万别被他那张盈盈弱弱的脸给骗了,那小子贼得很,嘴里没有一句真话,分明是包藏祸心!”

    翟肃冷笑:“那你觉得他的目的是什么?”

    “当然是…”陆放说到一半赶紧咬住舌头,硬生生把到嘴边的一个‘你’字给吞了下去。他清了清嗓子,别别扭扭嘟囔道:“属下也不知道。但他心怀不轨这件事是肯定的!”

    翟肃将目光收回,略显寡情的薄唇扬起一道好看的弧度:“既然可疑,那就更不能放虎归山。留在身边查探不是更好吗?”

    陆放没想到宗主竟然做的是这番打算,不由有些愣:“宗主把他留下是因为这个?”

    “不然你以为是什么?”翟肃挑眉。

    陆放心虚地低下头,为自己刚才龌蹉低俗的想法自恼,可心里又忍不住喜滋滋的。

    原来宗主也觉得小白脸形迹可疑!宗主没看上小白脸!

    没看上就好!

    我们家宗主是天底下最好的人,怎么能随随便便栽在一个满嘴谎话,又没个正形的娘娘腔身上!

    陆放定了定心:“是属下思虑不周。宗主放心,我会好好盯着他的。”

    翟肃微微颔首。想起那人腕间的印记,翟肃心里总觉得有一股热意堵在胸间,只需要一道口子,便将倾涌而出。翟肃深深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压低着嗓子问道:“陆放,你在清水镇的时间比我久,对尹凡的身份背景可有了解?”

    陆放想了想,才道:“听说他之前是个卖唱的乐师,后来被一个富家少爷买回去做了面首。那富家少爷去清水镇的时候也一并带着尹凡,这才有了后来噬魂阵的事情。属下虽然对尹凡没什么好感,不过有一说一,那小子脑子还算活络,当日在清水镇也帮了不少忙,似乎并没有故意要害我们的打算。

    陆放一向实在,就算心里再膈应一个人,他也不会随意造谣说人家坏话,是什么就说什么。在陆放心里,尹凡最多也就是对他们宗主心怀不轨,妄图攀龙附凤而已,可要说尹凡是噬魂阵的真凶,他却是从未想过。

    翟肃就这么默然地听着,除了听到‘面首’二字时皱了皱眉头之外,其余时候都是面无表情。

    翟肃又问:“除此之外呢?你可有发现他有任何奇怪之处?”

    “奇怪的地方…”陆放迟疑许久,忽而眼睛一亮,“要说奇怪的地方属下的确想到一个。此人身上并无灵力,按理来说应该不曾修过任何术法,可是属下却觉得他好像懂一点镜术。”

    翟肃如一滩死水般的面孔上终于露出些许波澜:“镜术?”

    陆放点点头,说着掏出藏在胸口的玄天镜,道:“那日是他借着玄天镜才暂时压制住了行尸们的攻击。虽然他也没有用什么术法,但属下就是觉得他好像很熟悉玄天镜,甚至比我还要熟悉。”

    翟肃深深看了眼陆放胸口的玄天镜,对于这面镜子他虽然了解不多,但却是有些印象的。

    翟肃还未上北棣山的时候,尹慕尘就已经把玄天镜送给了陆放,并且曾经也尝试教陆放一些镜术。不过陆放是个实打实的大老粗,舞刀弄剑的还可以,对于那些精妙复杂的术法却是半点慧根也没有。

    教了半天,陆放最多也就只能变幻出一些没用的花花草草,连个活物也变不出来,慢慢也就荒废了。

    后来等翟肃来了北棣山,尹慕尘觉得他颇有灵性,就提议让翟肃试试学习镜术。当时因为此事,陆放还闹了好一段日子的脾气,死活不肯把玄天镜交出来,甚至还自己做了根挂绳,日日把玄天镜挂脑袋上,生怕不小心被人偷了似的。

    当时翟肃看陆放做这一切只当是看傻子跳大神,他本来就对镜术没有兴趣,更何况还是别人学剩下不要的。尹慕尘一看两边不讨好,自然也就作罢。

    镜术不是什么高深的术法,玄门里懂些皮毛的也如过江之鲫一般,但一个半点儿修为灵力也没有的禹州乐师又是从何学来的?

    陆放越想越觉得尹凡身份可疑,主动提议:“宗主您放心,这几天我一定帮您从早到晚紧紧盯着他,不放过他的任何一举一动!”

    不料翟肃却摇头:“不用,此人我会亲自盯着。”

    虽然已经知道宗主的心思与那方面无关,但一想到让那小白脸日日跟在宗主身边,陆放还是有些不放心。

    陆放刚想再说些什么,翟肃再次开口:“这些天你去查查弥生道。之前我一直觉得他们没有惹到北棣山道头上,便任他们去了。如今看来是不行了。”

    陆放了然点头。最近几桩事情明显都是弥生道在背后搞鬼。陆放也很好奇,这个神出鬼没,正邪难分的门派,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陆放领了命令便即刻离开了无尘居。

    屋子里又只剩下了翟肃一人。目光再次落在黑白分明的棋局上,指尖习惯性地摸上一粒棋子,不知怎么地就落在了棋盘上。

    落子的一瞬,翟肃仿佛听到有人在耳边说起了话,语气是熟悉的慵懒不羁。

    “诶!我刚才一下晃神,走错地方了。不算不算,你把棋子收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