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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迷蒙之中,闻晓被身旁的店长拍醒,对方说着空出了一个理发师,她斜靠在这里不怎么舒服,不如躺着洗头等等的话。

    大脑来不及反应,下意识觉得躺着总比坐着好,便随着店长下了楼,途中没看见坐在外面的遥烟递来的眼色。

    躺下后,半天无人来。闻晓索性继续闭眼小憩,困意一上来什么都挡不住了。过了一会,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她半眯着眼看着,一双好看的手正悬在她的头顶上别着袖子。她再无力管其他的,说了句“麻烦水不要太热”,又进入昏沉之中。

    汪焱先在手背上试了试水温,然后用水冲着闻晓的头发,另一只手轻轻的捋着她的长发。许多年不见了,她的头发如今长长了很多,一头乌黑的长发,更显出她的妩媚,少了短发时的她所有的娇憨。他看出来她是累极了,说了一句话后,呼吸变得均匀。眼下的乌青告诉他,她休息的不是很好。

    那双好看的手恰到好处的揉着闻晓头痛的地方,穿过发丝,给她带来一种莫名的温柔。她一面清楚的知道自己是在理发店里,可是另一面有好些记忆占据了理智,开始在脑中闪现出来。像是某年某日的午后,那时她也是这样闭着眼睛,像一只慵懒的猫半躺在一个人的怀里。阳光晒在她的脸上暖洋洋的,那双手拨动着她的头发,一如拨动着她的心弦。那时候,她为了打趣他说了些什么来着?

    “汪焱,话说你下次能不能别帮我洗头了?”

    话音刚落,那双手的温热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水流从耳边滑过的声音。

    闻晓猛的睁眼,困意顷刻消散。水声停了,他们所处的这间屋子里,再无其他响声。外面的说话声传来,打不破屋内的的尴尬。剩下的只有那双手揉搓着闻晓的头发,不像是闻晓遇到的其他理发师,这位好像有十足的耐心,对待她的头发十分的小心。

    二人默契的将刚才的事当没发生过,那双手轻拍了闻晓的脖子,待她坐起身来,那位理发师已经在外面等她。

    等她在镜子前坐定,镜子中反射着那人的脸,闻晓心里不免奇怪:他身上的衬衫扣的严丝合缝,脸上驾着一副无框眼镜,面容严肃的像是要做什么科研,这真的是个理发师吗?她用余光看了看店内的其他理发师,五颜六色的头发和处在潮流前线的穿搭才是她熟悉的味道。

    见坐在前面的小姑娘好像在腹诽她,汪焱有些不知所措。从前只帮她洗过头发,还被嫌弃了不只一次,真要动剪刀,他实在没有经验。不过,要怎么开口呢?

    索性先帮她吹干头发。拿起桌子旁的吹风机,与在家里用的很是不同。插上电源,热风就吹了出来。他已经小心再小心,不知为何,女孩发出“嘶”的一声后,便捂着刚被吹过的一处头发。

    汪焱赶忙关了电源,焦急的问道:“没事吧?”

    时间仿佛静止,闻晓将凌乱的头发别到耳后,她的双眸对上了镜子里汪焱的眼睛。

    汪焱担心她可能被烫到又像从前那样忍着,又问了一句:“是不是烫到哪了?”

    他看向镜子中的女孩,她的眼眶渐渐的泛了红,眼泪不停的打转。她盯着自己的脸,一时愣在那里,没有作声。

    于无声之中,汪焱猜想,她凭借这两句话认出了自己。女孩慢慢转过头来看着他,他终于看清女孩眼底的自己,有太多的东西溢于言表,却又不能在此刻说得清道得明。

    他想像从前那样用指腹擦去她挂在脸颊上的泪珠,忽然意识到没有这样做的身份,只能收回了手,从兜里摸出几张皱巴巴的纸放在她的手心。

    从楼上下来的宋遥烟看见的就是闻晓面对着一个男人泪流不止,她赶忙走到闻晓面前轻声安慰。汪焱见她有人安慰,默默的推门走了出去。

    闻晓低下头,所有的情绪让她喘不过气来。她摊坐回椅子上,想要抑制住啜泣声,可那股酸涩怎么也压不下去,哽在心头。那个声音,是她再熟悉不过的。这个世界上或许只有她将那个声音当作是黑暗中唯一的光亮,她曾依靠着它,度过了难以言喻的艰难时光。当它再次在耳边响起,她心间翻涌的情绪到底是什么呢?是惊喜意外,还是不甘后悔?抑或是担忧与恐惧:曾经相爱的我们,何以生疏如此?

    她擦干泪水,对着宋遥烟留下一句“遥烟,对不起,我回头再跟你解释。”转身出了门,这次那道身影没有消失于茫茫人海,终于看见他靠在门口的台阶旁,抽着一支烟。

    这是她不熟悉的汪焱,印象中的他是个乖乖的好学生,对待她从来都是温润如水,体贴入微。此时的他放下了卷边的袖子,手臂上挂着黑色西装,眼睛藏在镜片后面看不清神色,整个人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原来汪焱是这样的吗?实在与自己曾经想象中的他大相径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