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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鸢不明白自己为何就这么快地放下戒备,面对送入眼帘的雪白帕子,她自然而然地接过。

    收手想擦拭泪珠,却发现眼角并无泪痕。

    无数次告诉自己不要轻易哭泣后,她终于哭不出来了。

    于是只用帕子轻轻拂过脸颊,重新叠好帕子,冲对面那人感激地一笑。

    对面的人颌面干净,没有像朔北人蓄起浓密胡须,因此整张年轻干净的面孔清晰的呈现在沈鸢眼前。

    他微着笑望着她,那种和煦温柔与亲切唯有同根同源的同族人之间才会存在,顿将沈鸢带入一片暖意中。

    虽然沈鸢还完全不认识他。

    “呀!杨大人!”身旁的玉姿睁着圆圆的大眼睛唤道。“您怎么来了。”

    杨大人?

    这就是玉姿口中的那个留在朔北部的中原人哥哥?

    沈鸢好奇问询的目光投向他。

    杨大人退后两步推手躬身,向沈鸢行礼。

    “臣杨清元叩见公主殿下!”

    他没有用朔北部的王妃称呼她,而是首先称呼她大周公主的身份,所行的也是大周朝的君臣之礼。

    一时间让身在朔北部营地的沈鸢有些恍惚。

    “就是这位杨大人,之前送独孤大人来见您,又帮奴婢拿的吃食和衣物。”玉姿道,又凑近沈鸢耳边:“他现在跟在汗王身边,是汗王的臣下。”

    沈鸢惊奇地望向杨清元:“杨大人之前是在大周朝廷里做过官吗?”因他刚才的一言一行,都太像是读书人,而玉姿一口一个“杨大人”,又让她更确定他曾在朝廷为官。

    只是一个周臣,如何来朔北易主?

    杨清元没有否认:“臣确实曾效忠朝廷。只是机缘巧合之下来了漠北草原,又机缘巧合之下遇见岱钦汗王。这才留于朔北部,做一名帐中客罢了。”

    原来是周臣转投他国,成了汗王的门客。只读书人的道理中,从来是一生一主,背主转投异族,无异于卖国。

    沈鸢心中刚刚升起的热情与亲切,转瞬间退散。

    她清浅目光的由暖转冷杨清元怎会看不到?许是早就有了心理准备,杨清元只是豁达地微微一笑,微微躬身,再次向沈鸢行礼。

    “臣能见到殿下已是荣幸,不敢再叨扰,臣就此退下。”

    沈鸢无言地点头,抬手想把帕子递还给他。

    “一条帕子而已。”杨清元没有接,仍是保持行礼的姿势:“只是在这马背上生活的蛮族习惯了慕强凌弱,殿下即使身为左夫人,但若轻易显露脆弱还是会受他们的轻视。因此臣才劝殿下,莫在外人面前落泪。”

    他一句一句地劝诫沈鸢,仿佛此时不是汗王养在帐中的臣,还是原先那个侍奉□□的周臣。

    “往后殿下如有任何需要,尽管差玉姿姑娘找臣便是,臣定会倾力相助。”

    杨清元俯着身子低头说完最后一句话,转身走开,没有留给沈鸢任何与他再对话的机会。

    沈鸢目送他离开的身影,低头望向手中他给的帕子。帕子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上面绣上的一株红梅已经掉色泛黄,想是放在身边收藏了很久。但原主人细心维护,这么多年帕面仍旧雪白。

    这样柔软的绸帕,这样精致的绣工,是中原才有的物件。

    沈鸢小心翼翼地收起来。虽然初始那一刻她对他的易主行为心存芥蒂,但能在荒凉陌生的草原上碰到一个同族之人,还是让她内心深处感到慰籍。

    “他怎么才说了这么两句话就走了?奴婢还想着好不容易碰到个会说汉语的人,兴许能让他和殿下多聊聊呢!”玉姿显然没想那么多。

    “说什么呢。”沈鸢转头道:“我是汗王的妻,他是汗王的臣,男女有别君臣有别,怎可在这么多人面前走得太近?”

    “哦。”玉姿受了训导,低下脸。

    沈鸢摇摇头,真是拿这个姑娘没办法。她明明在宫廷里呆了那样久,才来草原没多久却立马沾染了这里随性奔放的习气,竟然将过去宫廷驯化出来的规矩礼教都抛之脑后了。

    但沈鸢确实羡慕玉姿。都是一起来的朔北,玉姿极强的适应能力却能让她快一步适应下来。

    “回去吧。”沈鸢望向蓝蓝的天空,道:“早上咱们还什么都没吃,拿点东西来,咱们一起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