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大夫,您是不知道,我家公子可真是个倔脾气!”

    闻书坐在凳子上,声情并茂地与一位和蔼可亲的坐堂医诉苦,“您就说前两日,我们在路上遇了贼匪,公子他受了伤,那我们好不容易进了城,是不是要第一时间给公子看病治疗伤口?公子他居然说要先去补伞?!”小书童拇指与食指比划了一个大约一寸多长的长度,“那伞就破了个这么大点儿的口子!有什么要紧的?您说他这脾气是不是够倔的?今早还是我好说歹说,才把他先劝到您这药堂,要不指不定还在哪儿找伞铺呢!”

    自从那日被山匪堵了路,方桐二人更是格外小心,能走大路绝不走小路,能走官道绝不走野道。虽是因为绕路耽误了几日行程,但起码未再遇上什么意外,也算是保个平安。

    在两人身上带的干粮、消耗都快用尽的时候,总算进了城,也就是他们现在所处的地方。说是城,其实更像是个小镇,比池城还要小上不少。所幸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像医馆药堂这样的铺子,还是有的。

    方桐抄起手边的油纸伞敲了下闻书,“就数你话多!我受了伤,好赖自己还能恢复一些,这伞能自己好吗?”他对着坐堂医抱拳致歉,“大夫您见笑,莫要听他胡说。在下不过是点皮外伤,不碍事的。”

    年迈的医者捋着胡子,也不恼他们这般吵闹,不紧不慢地说道:“便是皮外伤,也莫要轻心了去。”脑袋微微晃动着,一边给方桐号脉,一边盯着他额头上的红肿,“未伤筋骨,确无大碍,活血化瘀即可。老夫给公子开个药方,用水煎服,不日便可痊愈。”

    方桐二人道了谢,去柜上按着药方把药取了。

    出了药堂,屋外下着细雨,虽然已是夏日,但雨天还是有些阴冷,闻书忙撑起伞为方桐挡去雨水。

    “公子不是我说,您看这天阴得,您要修这伞哪天不能修,非挑这么个天儿。”闻书跟在方桐身后,小声抱怨道。

    “咱们这一路上净在荒郊野岭了,好不容易才到了镇上,此时不修,谁知下次进城要等到何时。”

    “可是您修了也不用,又何必要修?”闻书看看方桐怀里抱着的“破”伞,又看看自己手里举着的天青色“新”伞,“这路上几次下雨,哪次您用过这把伞了?一把路边捡的伞,您爱护得跟宝贝似的,倒是苏姑娘送您的这把,您用着倒是不心疼了。若是让苏姑娘知道了,指不定要多难过呢!”小书童义愤填膺。

    提及苏若伞,方桐的神态不由自主地变得温和,面上带着浅笑,“你说错了。若是苏姑娘在此,定是与我意见相同。”他垂眸看着手里的素伞,仿佛能透过这伞看到记忆中女子的容貌,“苏姑娘送我这把,是正经要用的,要遮风挡雨的。而这把素伞……可谓历久弥新,经历了这么多岁月还能保持成这样,定是每位使用者都悉心爱护。那到了我这里,也不能负了前辈们的心血。”

    闻书撇撇嘴,一脸无奈,“您和苏姑娘可真是情投意合,天造地设。我没您们那么高的情操,我就觉得这伞要是连遮风挡雨都做不到,还要它作甚。”

    方桐回头,不轻不重地瞪了对方一眼,“平日里未怎察觉你这般多话?”

    小书童没了脾气,乖乖禁了言。

    方桐他们主仆二人,淋着雨,走过了大半个小镇。直到日头偏西,才在一处不甚起眼的小街上,找到一处伞铺。

    伞铺不大,方桐倒是不太在意,毕竟这样的小铺面反而让他想起了苏氏伞铺,分外亲切。但是伞铺的生意看上去也不太好,店里除了放着油纸伞,还放着些竹子做的椅子、凳子、玩意儿之类的,许是店主闲暇时的副业。

    “客官可是要看点什么?”见店里难得来了客人,店主喜笑颜开地迎出来。是个约莫三十来岁的男子,有些发福,面相友善。

    闻书上前一步行礼,“我家公子有把油纸伞破了,您看能给修下么?”

    方桐将怀里的伞拿出来,微微躬了下身。

    店家接过伞,眼睛一亮,“公子这伞……有些年头了吧?”

    方桐颔首,“这伞也是在下机缘巧合之下拾得,未知具体有多少年,看样子应是很久了。不过一直保存得相当妥当,很是完好,在我手里却破了一处,多有惶恐,烦请师傅帮忙恢复原状。”顿了顿,“顺便,这破损是因何产生的,不知师傅能否帮忙分辨一二?”

    店主撑开伞,靠近烛光仔细端详,“嗯……这破损不过半寸左右……”

    “半寸?”闻书质疑道,凑到店主身边,“我先前看可还是有一寸半左右,怎的就剩半寸了?”

    被这么一质疑,店主心里也有些打鼓,拿了尺子再量一遍,“没错,就是半寸呀!客官这伞可是有多处破损?”

    见状,方桐也走了过去。三人凑在一块,将这油纸伞里里外外、上上下下找了个遍,也未能找出第二处破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