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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本来一个人气鼓鼓地坐在自行车后座,仔细回忆着事情的前因后果,心中万马奔腾,只想狠狠扇自己几个巴掌也算是解恨了。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恨铁不成钢的话,我现在对自己的抱怨就是最大的恨铁不成钢了,感觉自己那一瞬间智商都被狗吃了,有人因为钱包被偷了就一个人在地铁口徘徊的吗?既然钱包被偷了没钱坐地铁回去她怎么出地铁站的呢。明知道自己钱包被偷了还出地铁站而不坐回去或者报警的,那不是傻子嘛!

    很明显那根本就是骗人的,我竟然还相信了,还对她产生了无限的同情,怪不得连骗子都要嘲笑我了,一个骗子骗了我还不算,另一个以为我是个傻瓜,还来骗我。

    我感觉自己遭到了深深的鄙视,心里就像是有一块石头压着就要爆发的火山一样,我真想找到那两个骗子,每人给他们几巴掌,然后把我的钱拿回来,然后再报警,让她们两个去和警察叔叔解释吧。

    北京这个城市太可怕了,简直就是变态嘛,我在我们那儿可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的情况,我单纯而幼小的心灵受到了深深的伤害。

    我决定以后再也不要相信任何一个沿街乞讨的人了,无论他装的有多可怜我都不要相信,也许他是丐帮的帮主呢,人家比我有钱多了,哪里用得着我去施舍。

    一边回想着,一边下定决心,一边又觉得自己刚刚真是太愚蠢了,这两个人分明就是犯诈骗罪的,我突然心上一计,想着以后要不要再去一次,假装被她骗了很多钱,然后报警,让她直接蹲监狱!

    林子大了,果然什么鸟都有,当然,还有石浩宇这朵奇葩。

    他说那句:“我知道,我都看见了!”可是实在让我惊呆了,我以为我自己的耳朵出毛病了,于是掐了下他的腰:“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石浩宇回过头来看我,有些无奈又有点儿愧疚:“我说我都看见了!”随后他又转过头去继续专心骑他的自行车,只留给我一个我怎么也看不懂的背影。我看不到此刻他脸上的表情,也想不懂他到底有什么自己的想法,让他在我被骗的时候,就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

    仔细想了想,也许他这么做确实是有理由的,他是想给我一个深刻的教训,告诉我收起我那些单纯的想法,让我认识到这个世界的每一面,不管是好是坏。我不怪他,我知道,我确实该去看看这个世界的丑恶,在过去的十几年里,父母都把我保护得太好,我总以为世界上只有彩虹一样的温暖情意,后来自己也看到了很多比较丑陋的东西,但是都不愿直接面对,现在,是时候了,因为我要一个人走很长很长的路,不是每一刻都有石浩宇在身边,父母更是在千里之外,爱莫能助,我只有自己去探索这条路,踏过所有的荆棘,才能变得真正智慧起来。

    有时候只是不等于智慧,我承认我脑袋里装了很多知识,我可以从秦皇汉武说道唐宗宋祖,我可以从堂吉诃德讲到莎士比亚,但是正因为过分沉浸于书中的世界,我忘记了时代是一直变化的,我忘记了,我要面对一个比书更加纷繁多样的真实世界。

    石浩宇做的是对的,只有教训足够沉痛,才能叫人永远铭记于心吧,原谅他一次。

    石浩宇倒是突然停下车来,没有离开座位,只是把脚搁在地上稳定车身,转过头来,有一丝疑惑地看着我:“没生气?”

    我一扭头,不看他,用行动告诉他,理解他是真的,但生气也是必要的。人就是这样,我承认自己在他面前有时候就像一个要糖果吃的小孩儿,或者像一个时时刻刻都要被抱着的粘人鬼,只是想让他哄哄我,想他告诉我,我在他心里很重要。这种问题,就算求证过千遍万遍,我还是随时都想着要求证的。

    石浩宇手松开车把,笑着摸了摸我的头:“看来我家小丫头终于长大了!”

    我依旧撅着嘴不理他,任由他弄乱我的发型也不表达我的愤怒。他转身继续开始骑车。

    就这么就完了?不是应该哄哄我吗?又是这样,我只能看他的背影,他也不哄哄我。

    心里被蜜蜂蛰了一样,有种奇怪的不舒服,说不上来是疼还是变扭。

    谁知道人家只管骑自行车,连话都不说了。

    自我感叹命运太悲惨了,被陌生的骗子欺负也就算了,还被自己男朋友欺负!我越想心里越不平衡,就朝着他腰上狠狠扭了一下,果然前面那人发出一声极其隐忍的“嘶”一声,单手控制车头,伸出另一只手过来拉紧了我掐着他腰的手,语气有点儿无奈,又有点儿委屈:“出气了吧,下手可真重!”

    这声音像醉人的陈酿飘进我心里,我有点儿飘飘然,心里又开始不舍得起来,想来我刚刚下手真的太重了。

    轻轻给他揉两下,嘴上还是不饶人:“谁叫你看戏的!看戏是要付出代价的知道吗!”

    他恨恨地说:“还说你长大了,脑子里就一根弦!”

    我一边揉着他腰,弄得车左右摇摆,被摇摆着的车子弄得傻笑:“谁说就一根,现在已经多了一根了!”

    石浩宇叹了口气,伸手过来抓着我看似在揉他的腰,其实在蹂躏他的腰的手:“快别弄了,一会儿咱们两个都翻到路边儿了。”

    我反手按着他的手:“就弄,你能把我怎样!”

    他极其流氓地摸了摸我的手背,还在上面挠了几下,语气里充满暗示:“腰可是男人的敏感部位,你说我能把你怎样!”

    我脸有点儿飘红,冲着他背上像弹棉花似的轻轻一拍:“你个王八蛋!”

    石浩宇笑的有点儿促狭:“知道怕了吧!”

    “大流氓!”

    回到学校,他推着车,我挽着他的胳膊走在他旁边,北京冬天雾霾很严重,我总要戴一个类似于防毒面罩的口罩,石浩宇则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把自己见过的所哟口罩都买给他了,人家愣是一个都没看上,一句话就给我打发了:“太丑了,戴出去有损我形象,我宁愿吸雾霾!”

    我也没有办法了,既然他不领情,我也不能强迫着,主要是这事儿也没办法强迫,他还有大部分时间不和我在一起呢,谁管得着。

    走在已经结了冰的湖畔,一阵冷风吹来,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石浩宇自觉地将我搂紧:“穿多点儿!”

    我不服气:“为什么你穿那么少!”

    “我是男人!”

    切,男人了不起,男人就不是人吗!要是说这么多年来我们有什么自始至终都没有统一意见,那就是关于男人是不是比女人强的问题,在我骄傲地骨子里,谁都不比谁强,命运是通过自己的努力来改变的,而不是生出来的。

    想到这里,我故意把围巾拆下来,踮起脚尖搭在他脖子上,还顺势挽了几个圈儿,把鼻子眼睛都给他围上了,自顾自地笑出来声来:“哈哈,你现在的样子太搞笑了!”

    他很平静地把我围在他脸上的部分拽下来围在脖子上,带着笑意:“真香,你用什么香水?”

    被调戏了?

    我又要狠狠掐他腰,谁知他换了一面儿给我:“掐这边儿,那边儿还疼着呢!”

    这叫我怎么下得了手!夏妍啊夏妍,你真是太没出息了,这么容易就心软了?被别人吃的死死的。

    另一个声音又在说:“算了算了,也就被他一个人吃的死死的,谁叫他是石浩宇呢,别在他面前逞能了,稍微服个软儿也没什么。”

    接了冰的湖畔,以前扶风的垂柳只剩下几根干瘪的枝条还笨重地摇摆着,橘黄色的复古路灯再配上湖边古老的木凳子本来是想提醒每一个过路人,这是一个有过历史的地方,学子们也多在这里感怀那些湖水和宝塔下的才子佳人。可是雾霾不高兴了,它无处不在,在复古路灯下显得尤其明显,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所有本来想感怀才子佳人,最好自己能作出一篇美文的人,孩子们,想保命的话,还是回宿舍睡觉去吧。

    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出现了我们两个奇怪的人,如果从远处透过雾霾看,隐约看得清是一高一矮两个人,矮的那个带着夸张的防毒面罩,还有厚厚的刘海,整个脸只能看见两只夜里灯笼一般的眼睛。而高个子的那个,脖子里背着一条粗粗的大红色围巾,围巾像个大饼一样,圈在他脖子上,让人想起了童年时期的那个饿死的懒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