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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楚荆出去,便是真的出去了。

    赵景玄无奈地独自坐在轿子中,平复许久,才压下心中的燥热。

    不多时,远处响起一阵厮杀声。

    赵景玄一愣,连忙拉开轿门,便见一身玄色龙袍的连楚荆长身立于轿前。

    清冷的银霜自天际洒下,在连楚荆半束的乌发下泻下一片银白的汪洋。

    听到脚步声,他微微偏过头来,凛冽的下颚在月光下变得柔和,一双平时看不出深浅的眸子中,也难得缱绻出万丈温柔。

    如玉山上行,光映照人。

    赵景玄看得有些痴了,顿在原地,就这样看着对方。

    不远处的大理寺天牢门前,几波人打得火热,两人之间却是难得的和谐。

    连楚荆的眼神望出去很远,才慢慢开口。

    “只因绿豆糕,是先生唯一会做的……”

    赵景玄愣了一会儿,才意识到对方在回答自己问出的问题。

    记忆忽近忽远,如荒原大漠一缕孤烟,看得见却摸不着,还残存着的,似乎只余下唇齿间一抹绿豆糕的清甜醇香。

    先生救下他后,却没带他回皇宫,他大概也就隐约猜到要杀他的,是宫里的人。

    出逃了许久,连楚荆也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先生不说,他也就不问。

    只知道先生最终将他带向的,是山崖瀑布边一废弃了的小木屋。

    开始时,连楚荆依旧对这个半路出现的救命恩人心有防备。

    可这样的防备最终在对方日复一日僵硬却柔软的温柔中土崩瓦解。

    先生不许自己叫他老师,却握着他的手,教他执笔打拳,为他洗衣念书,带着他去打丛林的野兔,也为他用竹子削出一把短弓……

    先生功夫了得,生擒猛虎手到擒来,洗衣做饭却样样都不精通。

    唯一会的,也就是这绿豆糕。

    连楚荆曾日日夜夜在脑海中一遍遍虔诚地发誓,自己和先生,绝不会一辈子困于一隅。

    他原先不喜欢争,可有了先生,他只想要先生站到最高的位置,他要先生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他曾以为崖底生活将是两人的初始,却没想到今生所有美好的眷恋,竟都留在了那间破败的小木屋。

    赵景玄伸出的脚,终究退了回来。

    相隔咫尺,亦是天涯……

    连楚荆还困在回忆中,没听到拐角巷子里几声窸窣的脚步声。

    赵景玄余光瞥见,足尖一动,伸手便去扯连楚荆:“小心!”

    几个黑衣人见事情败露,干脆提起剑来,鱼死网破地朝着两人刺来。

    两人赤手空拳,赵景玄下意识就要搂着连楚荆撤离,怀中的人却突然从靴子里抽出一把短刃。

    趁着赵景玄愣神,连楚荆推开他便朝着几个黑衣人刺去,他手法狠辣,又快又准,一个侧身便划断了蒙面人的咽喉。

    蒙面人抽搐了两下,还没来得及捂住伤口,鲜血便喷薄而出,倒在了地上。

    其余几人看着狠辣的连楚荆,抑或是总算在月光下看清了对方身上的五爪金龙,面面相觑便要逃走,却被一柄从天而降的长剑压下。

    魏昭一身银甲,挥剑间便要取了几人性命。

    忽而听得小皇帝沉沉一句一句:“留人性命。”

    便转而挑了几人的手脚筋,压在了地上。

    “微臣救驾来迟!”

    说话间马蹄踏破长街,不远处一群身着银甲的士兵手持□□疾驰而过。

    几下便将大理寺天牢门口正欲逃走的杨丰一干压了个正着,其中竟不乏锦衣卫的身影。

    赵景玄慢慢走到连楚荆身边,眼尖地发现其中竟还有个女子。

    那被压下的黑衣女子被迫抬起头来,竟是一脸愤恨的孙琴韵!

    “陛下这回大张旗鼓,要的竟不是杨家……”

    头顶的月光被遮住一半,连楚荆没抬头,一双薄唇微微勾起,隐在黑夜中:“摄政王真对她动心了不成?”

    赵景玄将杨家的把柄送到他手下,他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

    可……杨家掌的兵权他要,孙家的弑母之仇,他也要一并算清。

    孙家自孙皇后自戕,节节败退。

    孙家现任家主,也就是孙琴韵的父亲,更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以至于连楚荆这么多年来,竟都没挑出错处。

    可没有人愿意久居人下。

    孙家眼巴巴盼着,好不容易终于盼来了个皇后的位置,即使孙琴韵心知是狼穴,也不得不为了家族的荣耀拼上一拼。

    可偏偏杨丰半路杀出,孙琴韵算盘落空又失了清白,心中积怨。

    连楚荆却早早让人放出消息,说自己有意拉拢杨成平,要放了杨丰。

    孙尚书吞得下这口气,步步谋划却沦为孙家弃子,现在还在天牢的孙琴韵却吞不下。

    于是这位名誉京都的才女,暗暗筹谋,收买了一批人马,一边想趁乱除掉杨丰,一边再趁着杨家劫狱假死逃出生天。

    可惜,孙琴韵以为自己螳螂捕蝉,却不知还有连楚荆这个黄雀在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