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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黍安不发一言,却也轻叹了口气,临了转身离去,“我且去与大公公说一声罢。”

    绿漪亦沉默抹干眼泪,抱起小貂往院里去。

    天色见晚,自从布仁口中听到那个酒名后,洛肖便心神不宁,坐立难安,竟是独自到院里檐上待着去了,旁人喊他下来吃饭,连喊几声,他才回过神来,撑手自檐上翻落下来,身法极俊,那人不由得调笑一声,“阿律奇,你究竟师从何人啊?瞧你这轻功爽利的,怎么看也不应是小门小派出来的。”

    “这你便有所不知了,”洛肖接话道,“这世道若想开宗立派,须一门站得住脚的功法,纵使再如何比不得那些江湖大门派,但终归胜在一门新意,哪怕旁人虽不屑与之,却也袭它不得,如此便有存在价值,因而愈是小门小派,功法便愈通透,与滴水穿石一般,贵精不贵多,习得了个中精髓便足矣。”

    “哦,那你?”那人挑眉。

    “我?”洛肖一笑,坦诚道,“我自然是吃百家饭长大的。”

    待众人用过晚饭后,莫阿蒂便点了两人随她一道出去。

    此时月上枝头,微风徐徐,街上车水马龙,熙熙攘攘,好不热闹,原是上河花神节前夕,百姓各自门前点灯,朱雀街是上河正街,自东门直抵皇宫,平日极尽肃静,今夜却也随之染上一派灯火辉煌,但终究敌不过后街盛况,只因夜市身在其中,城中商贩行客会聚一处,两侧店铺林立,应有尽有,直穿过街便是一座古朴的石板桥,桥下偶有轻舟经过,大多是世家公子小姐一时兴起,极尽铺张渲染,抚琴声自湖上远远传来,风流飒然,行人听得隐隐约约,不待细查,便很快被耳边喧闹尽数掩去。

    一曲终了。

    抚琴之人双手轻覆在弦上,待琴音冷去,轻纱之下开口笑问道,“不知公子可还满意?”

    久久沉寂,那人端坐舟的另一端,中间隔了一层帘子,并不言语,夜风拂开湖面涟漪,一名影卫侍立在侧,里头那名抚琴的清倌却是忍不住了,只听她忽而一笑,竟是调侃道,“公子,您若欢喜这曲谱,奴家便送您一本便是,何须回回都来,奴家瞧您也非好风月之人,又何必这般为难与自己呢?”

    “此曲既是你所创,自然由你来弹。”那头忽然道。

    清倌失笑,摇了摇头,抬眼望去,忽道,“只怕公子听的并非曲子罢。”

    不待那头开口,那名清倌却径自起身,教人将古琴收好,自己移步至一旁,自顾自温酒,顿时舟中酒香四溢,清倌脸上系了面纱,只露出一对含水秋目,举止皆从容,她将温热的酒取出,叫人送去前头,不须须臾,那头便传来一声谢,极淡极轻,清倌顿时又笑了,一面沏热茶,一面头也不抬道,“想来也是奇了怪,公子最初来奴家舟中时,分明滴酒不沾,奴家劝了好久,公子也只愿与奴家喝茶,奴家方才觉着茶水养胃,特意托人教了一教如何沏茶,才学会,不想公子如今却是回回点酒。”

    “总会变的。”那头忽不痛不痒回了一句,“便如你我,眼下所好不也换过来了吗?”

    “公子生在富贵人家,有所不知,奴家所好,不过为图生计罢了,公子是客,自然一切以公子为尊,公子既喜饮茶,奴家便逆不得,公子若喜吃酒,奴家自然也阻不得,”清倌兀自笑了,仿佛置身事外一般,侃侃而谈,“若依奴家所好,却是一样也不喜,但奴家别无余地,但公子不同,公子有余地,茶酒皆可选,亦或一样都不要,不过令奴家好奇的是,于酒,公子分明不喜,如今只怕也是,可公子却回回奔着生厌去,实在教人意外的很,既是不喜,又何必如此折磨,公子不如舍了便是。”

    闻言,杵立一旁的影卫下意识看了一眼自家主子,那人仍旧面无波澜,抬手将酒送至嘴边,无声咽进喉,继而从容起身,与平时潜行无异,今日所着亦极为低调,只一身素服,鬓发高束,眉眼刀裁,已然褪去当年棱角青涩,恰好轻舟至岸,船夫恭敬侍立一旁,那人不逗留,一面往前,一面开口道,“秦姑娘多虑了,从前不喜,未必此时也那般想,只怨当时年少,误了许多,如今想明白罢了。”

    “……”秦妘一怔。

    “姑娘,萧公子已走远了。”一贴身婢女自帘外进来,轻声道。

    “我知了,叫船夫开回去罢。”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秦妘兀自笑了,摇了摇头,正款款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