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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姑娘见张榛一身男装打扮,因身材高挑瘦削困在宽袍大袖的衣衫中也瞧不出女子形貌,七年不曾相见她变化颇多,只是五官还依稀可辨认出从前模样。

    然而此时张榛才更是那个千头万缕无从抓起的人,她好端端的现代生活二十几年一朝不幸罹难连句遗言都来不及交代就被转投到这个陌生世界,脱离史书之外的世界。张榛自己琢磨更想是在某个已经被改变的历史中,崇祯之后大明朝又再度复活中兴也不知是哪个位面之子幽幽造访。

    她醒来时候人在孤舟之上风雨飘摇,肉身旧主是和她一样的倒霉死法,被附身时候魂魄还没散尽,病榻缠绵数日前半生光景听她娓娓道来。

    她本名张诗苓,父亲张兼善长兄张樵本是临清的石料商,七年前山东、河南沿河诸县大堤几乎全被冲破了,百姓受灾流离,自河道总督下大小州县官员杀的杀罢的罢,连同几大家石料商全获了罪,张家却不知求到了哪里贵人免了死刑只把家中成年男丁发配去充了军,其余妇孺也睁一眼闭一眼的任凭他们逃脱了。

    张诗苓与二哥张榛、继母徐氏、小妹张诗绮受一位宋夫人的托庇在青州乡下农庄内暂居,七年间只收了父兄两封信,一封是在榆林卫寄出,另一封却时隔四年从广东发来才知父亲已经去世,又过几年他们兄妹又给长兄去了几封信却如石沉大海。年后宋夫人来探望时告诉他们东宫册立后大赦天下,兄长正在大赦之列,又问她们以后如何打算。

    继母徐氏生性柔糯遇事毫无主张,小妹张诗绮年不满十岁,二哥早夭,一家人只能由她来决定去留。思前想后便决定重返临清老宅,一来不知大哥下落只能在临清相候,二来她们与宋夫人并不熟悉,虽然宋夫人自言曾受过张家祖父恩惠却不也不能赖在青州不走。一家女眷孤身上路颇多不便,张诗苓想了想只好改了男装冒认兄长身份自称张榛,谁知一道水路难行,她在甲板走动一时失足落水好不容易被过路的客商救起也没能活下来,缠绵病榻多日又被她上了身。

    回到临清才想到旧日老宅已非张家所有,她们身上所带财物皆是宋夫人相赠,幸好当初推辞的时候不这么情真意切。徐氏便提出可在休宁庵暂居,主持令裁师太本是徐家的奴婢,做了她的替身才出家的,关系是真真亲近的很。然而张榛从一个现代人的角度来想,只觉得这位师太不把她们打出来就算好的,怎么肯收留?只是她毫无主意,自己无法制冷只好由冰箱放热气。

    然而令裁师太却大大的出人意料,相见之后不止不曾翻脸更是嘘寒问暖苦人之所苦,强烈要求徐氏一家留在庵中暂住。只是在打量张榛时多看了几眼,幸而不曾看出端倪,只是含笑问道:“公子青春几何?可曾婚配?”徐氏待要说话却被张榛抢了先,“学生今年十八,家父在时已订下婚约。”

    令裁师太看了看徐氏有些为难,张榛只怕徐氏直接说出隐情忙起身说道:“不敢劳师太为难,小侄自有去处。”

    令裁玩笑说道:“如此甚好,庵中少年女尼甚多,公子青春华茂留在庵中实是不妥。”又看向徐氏温声说道:“庵中后堂有一处小院甚是僻静,夫人和小姐可暂居于此,日用果蔬自有小庵供给。”徐氏听后柔柔弱弱的低声饮泣,张榛见惯了仍不爱看,勉强劝了两句便丢开只是对着令裁师太反复道谢,到了午后等徐氏歇下又去见了令裁师太一面,转交了部分银两,“家中遭难,如今一时周转不便。小侄虽有投奔奈何家母与小妹不宜奔波,今日贸然登门难免教师太为难,这些香火钱还请师太收下。”

    令裁不曾客气,请他坐下来问道:“公子大可放心,贫尼不会教人扰了夫人。”

    张榛面上不显心里还是犹疑不定,俗话里三姑六婆从不是好词,明史她虽不曾读过三言二拍还是看过不少的,庵寺中藏污纳垢的不在少数,她流落古代赤手空拳只能宁可错疑不能错信,二人又客套一阵才算罢了。晚饭时徐氏起身,见了张榛问道:“为何不对师太言明身份,你一个女子有什么去处。”说着又哭起来,“你父亲也不曾给你许了人家,我……”

    张榛一见她哭就头疼忙说道:“这事还需母亲瞒住绝不可对人言,眼下咱们若没有个能支撑家门的男子只怕下一刻就有人欺负到头上。”

    徐氏虽然不通世故却也不傻,吃绝户的故事到了现代都有,古代更是一抓一把,徐氏想了想又呜呜咽咽的哭上了。张榛揽过小妹含笑问道:“小妹明白了吗?”

    小妹年纪虽小性子却豁达,甜甜笑道:“哥哥只管放心。”